《旷野的声音》简介
本书为一名美国妇人在澳洲沙漠的心灵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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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受到「真人部落」的召唤,玛洛‧摩根加入了原住民穿越澳洲大陆的旷野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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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天惊险的旅程开始,玛洛‧摩根无可避免地,必须持续接受来自生理、心理不同的测试与考验,在接近四个月不凡的旅程经验中,她惊讶地发现原住民是如何在与外界隔绝的荒原—一个如此恶劣的地理环境下生存,并与大自然维持一种特殊且和谐的生态关系。另外她也成了「真人部落」沿袭自然、原始本能生存方式以及传统五万年古老文化深具哲学智慧的有力见证。 |
关于作者
身为医生的玛洛·摩根致力于推展预防医学教育计划,并获得前往澳洲参与研究计划的机会。有鉴于澳洲的种族歧视问题,玛洛企图为原住民在经济独立、种族融合上贡献自己的心力。而一场原住民颁布奖的午宴,成了她意外的人生之旅,经过了心灵的洗礼,玛洛将引领读者回归自然,反璞归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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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摘取书中的几个片段场景,以飨读者,从而引发人们对灵性的思考,体悟人生的价值;正确地认识自身,了解自己,进而提升自己的灵性。
<片段一>
…… 我只走了短短一段路,就感到脚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只见好几根芒刺扎在我的皮肤上。我拔出那些锐利的荆棘,却发现每前进一步,就有更多荆棘扎到我身上。我试着用一只脚向前跳跃,同时拔出另一只脚的芒刺。有些人回头看我,在他们眼中,我的模样一定挺滑稽。他们的微笑如今转变成了张口大笑。乌达停下来等我,他脸上的表情比较不那么可恶。他说:「忘掉脚上的疼痛吧!我们扎营的时候,你再拔除那些芒刺。学会忍耐,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稍后我们会帮你整治那两只脚。现在你只有忍耐。」
他那句「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对我格外具有意义。尤其最近十五年来,身为针灸医师,我照顾过好几百个病痛的人。每每在病危的时候,病人得做出决定,要嘛服用药物,让他们丧失知觉,要嘛用针灸治疗。在我推行的家庭诊疗教育计划中,我用过那句话。我期望我的病人做到这一点,如今,别人也要求我这么做。知易行难,但我还是设法办到了。……
<片段二>
…… 天色逐渐沉黯下来。我那两只脚的底部和两侧布满伤痕,那些伤口、凝血和浮肿使我的脚看起来丑陋、麻木、污秽。我的腿变得僵硬,肩膀感到又烫又痛,脸庞和胳臂晒红了,疼痛不堪。那天我们约莫走了三个小时,我所能忍耐的限度,早就超过了。有时我觉得,若不立刻坐下来,我整个人会垮掉。就在这关头,总会发生一些事情,转移我的注意力。有时老鹰会出现在我头顶上发出阴森可怖的尖叫声。有时某个人会走到我身旁,脖子或腰间用绳子绑着一只形状奇特、非陶制品的容器;他会打开这个容器,倒水给我喝。奇迹似的,我一分心,就觉得整个人又恢复了元气,又能振翼高飞,乘风前进。终于到了停下脚步准备过夜的时候。
大伙儿立刻忙碌起来。他们生了一堆火,不用火柴,用的是我在「女童军野外训练手册」上看过的一种方法。我从不曾尝试用一根棍子,在槽沟中摩擦取火,我们的女童军队长也办不到。她们顶多只能生出一小朵火焰,用嘴去吹,结果往往把它给吹灭了。这群澳洲原住民却是钻木取火的行家。有些人拣拾柴薪,有人采集草木。其中两个男子整个下午合力挑着一副重担。他们把一块没染色的布悬挂在两根长矛上,做成一个囊袋,里面装着一些东西,鼓鼓的,看起来就像很大块的大理石。现在他们卸下了担子,取出几件东西。
一位年纪非常大的妇人朝我走来,她看起来和我祖母一样老——约莫九十几岁,头发雪似的白,满脸皱纹显得非常柔和。她的身体看来结实、强壮,动作灵活,但她的两只脚又干又硬,简直跟动物的蹄没什么两样。她就是早些时我看到的那位脖子戴着画工精细的项链、脚踝系着装饰的老太太。现在,她解下绑在腰间的蛇皮小袋,往掌心里,倒出一种看似变色的凡士林软膏的东西。他们告诉我,那是一种叶油混合剂。她指指我的脚;我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帮助。她在我面前坐下来,抬起我的脚,安放到她的膝盖上,一边在我肿起的伤口揉抹着药膏,一边唱着歌。调子亲切温柔,几乎就像母亲给孩子唱的摇篮曲。我问乌达歌词的意思。
「她向你的脚道歉。她告诉你的两只脚,你多么的感激它们。她也说,这里每个人都多么的感激你的脚;她请求你的脚,早日康复。她发出特别的声音,治疗你的伤口。她也发出一种能够吸出你伤口脓汁的声音。她祈求,你的脚变得又粗又壮。」
说真的,我脚上那灼热、刺痛的伤口开始缓和下来,我渐渐松了口气。
我坐在那儿,双脚搁在老太太祖母般温暖的膝头上,心中却开始质疑今天这番经历的真实性。它是怎么发生的?它从哪里开始的?……
<片段三>
…… 神奇的药油(制造的方法是先把树叶熏热,然后去除油渣)发生了作用,我的两只脚不再感到那么疼痛了。我又鼓起勇气,重新站起来。在我右边,一群妇女分工合作,正做着一件事情,模样就像工厂的装配线似的。她们正在采集宽阔的树叶。一个妇人拿着一根长竿子,在矮树丛和枯树之间穿梭,另一个妇人用手抓起一件东西,放在叶子上,在那上面覆盖另一片叶子,交给一个跑腿的人,带到火旁,把整包东西埋藏进煤堆里。我感到好奇。这是我们一块吃的第一顿饭,菜单我已经猜想了好几个星期。我跛着脚,走过去仔细瞧瞧;一看,登时呆住了。一位妇人双手捧着的竟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的、蠕蠕爬动的虫蛆。
我又深深汉了口气。今天到底经历过多少奇异的事,我已经数不清了。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我绝不会饿到吃一只虫!可是,就在做出这样的决定时,我得到了一个教训——切莫说:「绝不。」直到今天,我还试图从我的字典中剔除这两个字。我已经体认到:人生中有些东西是我喜欢的,有些是我想回避的,而「绝不」这两个字,使我们在面对无法预知的情况时,缺少转圜的余地。而且,「绝不」所涵盖的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片段四>
…… 第二天早上我会向他们解释,我确实只需要一天来认识他们的文化。我的两只脚还撑得住,可以走路回到那辆吉普车。也许我会带走他们的一些药油,它真的很管用。略微品尝一下这种生活方式,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说真的,今天情况也还不坏,除了我那两只饱受折磨的脚。
心底里,我真的很感激,有机会学习其他民族的生活方式。我开始领悟,流经人心的不仅仅是血液而已。我阖上眼睛,朝向天上的神灵默默说了声「谢谢」。
营地最远的一边,有人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由第一个人重复,然后第二个人接口说了同样一句话。就这样,他们把那句话从一个个躺着的人嘴里传送了过来。最后,乌达接到这句话——他躺的地方离我最近。他转身对我说:「不必客气,今天是个好日子。」
没想到他们竟然回答了我对苍天默默的感谢,惊讶之余,我大声说道:「谢谢,不必客气。」……
<片段五>
…… 那天我却体会到了原住民和大自然之间的特殊关系。早晨上路前,我们并肩围聚成一个半圆形,面朝东方。部族长老走到中央,开始吟咏。节拍建立起来后,每个人就跟着鼓掌、跺脚、拍打大腿,整个仪式持续约莫十五分钟。这是每天早晨的例行公事。我发现,它是我们共同的生活中极为重要的部分,称它为早祷,或将它比喻成球赛中的发动攻势、准备攻门,都无伤大雅。这些人相信,每件东西存在于这个星球上,都有它的缘由。事事物物都有它存在的目的。人世间并没有所谓的怪人或适应不良的人,也没有意外事件,有的只是误解和犹未向凡人揭开的谜团。……
<片段六>
…… 他们能够在表面看起来毫无水分的地方找到水。有时他们会躺在沙地上,探听地下的水,或者把手心朝下,在地上探寻水源。他们把长长的几根中空的芦苇插进地面,在末端吮吸,水就会冒出来,活像一座小喷泉。水中充满砂砾,颜色乌黑,但喝进嘴里却觉得纯净、爽口。只要观察太阳在地面发出的水气,他们远远就能发现水源,甚至只要在微风中嗅一嗅,就能感觉到水的存在。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试图探测澳洲内陆的白人,很快就死去。想在这种地方生存,必须具备原住民的求生技能。
从石缝中取水时,他们总会教导我,如何走近水源,才不会让我们人类的气味污染它,或者惊吓到动物,毕竟那也是它们的水源。动物和我们人类一样,对水源拥有相同权利。不管他们多么需要,部落的人从不占用所有的水。在任何一处水源,所有的人都在同一个地点取水饮用。每一种动物似乎也都遵守这个规则。只有鸟类不必遵从,可以任意饮水、戏水、排泄粪尿,无拘无束。
部落的人只需瞧一瞧地面,就知道附近有什么动物出没。孩提时代,他们就养成精细观察的习惯,因此,只消看一眼,他们就能认出沙地上出现的足迹,究竟是步行的、跳跃的或爬行的动物所遗留的。他们对彼此的足迹十分熟悉,不但能认出走路的人,而且能够根据步伐的长短,判断那个人是否生病。足迹上所显现的些微偏差,就足以让他们推测出这个人此去的目的地。他们在知觉上的高度发展,远远超过在其他文化中生长的人。他们的听觉、视觉和嗅觉,似乎达到了超凡的境界。足迹具有振幅,它所显现的,不仅仅是人们在沙地上看到的图形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原住民已经证明,他们有能力从轮胎的痕迹推测那辆车子的速度、类型、行驶的日期和时间,甚至所载的乘客人数。
往后几天,我们吃植物的球茎、球根和其他生长在地下的蔬菜,类似马铃薯和山药。他们能找到已经成熟的这类植物,不必先将它挖出地面来。他们在植物上面移动他们的手,嘴里说:「这株正在成长,还没成熟。」或者说:「找到了,这株可以收割了。」在我眼中,植物的茎都是一个样子,因此,弄错几株、重新种回地上后,我干脆袖手旁观,等他们告诉我哪一株可以拔取。
恢复天赋本能
他们解释说,这种寻找食物的方法,是人类天赋的探测能力。我们美国社会并不鼓励人们听从本能,甚至认为那是一种迷信,甚至罪恶,所以我只有透过学习,恢复我那天赋的本能。后来,他们教导我探测的方法:先询问植物,它们是否已经准备实现它们存在的目的,然后徵得大自然的同意,用手掌探测地面。有时探触到成熟的植物时,我会感觉到一股热气,手指会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我学会了这诀窍后,发现族人对我的接纳程度大为提高。这似乎意味,我愈来愈不像「变种人」,愈来愈像「真人」。
我们从不拔光一整圃的植物——这点很重要。我们总会留下足够的根苗,让新的植物成长。部落的人对他们所谓的泥土之歌——土壤所发出的凡人听不见的声音——有一种令人惊异的知觉。他们察觉出环境传来的讯息,以他们独特的方式加以解读,然后据以行动,仿佛他们具备一种微小的天籁接收器,能够理解宇宙传来的讯息。……
<片段七>
……部落中一个年纪比较轻的男子,现身在晨祷场中央。他们向我解释,这个人自愿在当天执行一项特别任务。他一早离开营地,在我们之前上路。我们在路上走了几个钟头,部族长老就停下脚步,跪在地上。大家都围拢过来。长老一直保持下跪的姿势,双臂伸向前方,缓缓摆动。
我问乌达发生什么事,他向我打个手势,示意我保持安静。大伙都没说话,但每一张脸孔都显得很凝重。过了一阵子,乌达才转身向我解释,那个一早出去探路的年轻人,正在传回一项讯息。他要求长老,准许他切掉他所杀的一只袋鼠的尾巴。
神秘的心灵感应
我终于明了,为什么每天在路途上大伙都保持静默。大部分时候,这些人利用心灵感应,互相传达讯息。我亲眼见到了。我们都没听到一点点声音,但是,讯息正在相隔二十哩的人们之间传递。
「他为什么要切掉袋鼠的尾巴?」我问道。
「因为尾巴是袋鼠身上最重的部位,而那个人身体不舒服,没有力气把整只袋鼠扛回来。袋鼠长得比他还高呢!他告诉我们,他在路上喝了不干净的水,现在浑身发烧,脸上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汁珠。」
一通无声的回电,向那个人拍发了过去。乌达告诉我,我们今天就在这儿过夜。大伙开始动手在地上挖个坑,准备迎接那个人带回来的大块肉。在「药师」和「女医师」指示下,其他人则开始调制草药。
这一切真是太玄妙了。若非亲眼目睹,是很难让人相信的,尤其是以心灵感应的方式来传递讯息。我把我的感受告诉乌达。
他笑了笑,说:「现在你总算能体会原住民的感受吧!他们第一次进城,看见你们把一枚铜板塞进电话机,拨个号码,然后和亲戚通话,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我回答。「两种方式都很好,但在这儿,我们既没有铜板也没有电话亭,看来只有用你们那一套方法喽!」
我知道,要我家乡的人相信「心灵感应」,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们很轻易就相信,全世界的人类都在互相残杀,但却不愿相信,这个地球上还有一些人毫无种族偏见,也不相信这些人相互扶持、和谐地生活在一起,更不相信他们尊崇自己独特的才能,如同尊崇别人的才能。根据乌达的说法,「真人部落」所以能够运用心灵感应,主要是因为他们从不撒谎,从不捏造事实或歪曲事实,更从不睁着眼睛说瞎话。既不撒谎,当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他们这群人不怕敞开自己的心灵,接纳和互相提供各种讯息。乌达举个例子向我解释。一个两岁大的小孩看见另一个小孩在玩一种玩具——也许那只是用绳子拖着的石头——他想去抢那个小孩的玩具时,立刻就会感觉到所有大人都把眼睛瞄向他。这一来,他就知道,他那强取巧夺的企图已被识破,而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在这过程中,另一个孩子也学会和别人分享他的东西,学习如何摆脱自私的心理。那个孩子已经享受到玩具带给他的乐趣,并且把这份乐趣留存在记忆中,因此,快乐的感觉才是他真正想拥有的,而不是玩具本身。
心灵感应——这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沟通方式。人们进行心心相传的沟通时,不同的语言和书写字母所形成的障碍就会被扫除。但我知道,这种沟通方式在我那个世界是行不通的,因为我们那儿的人习惯偷窃公家的东西、逃漏税、搞婚外情。我们美国人才不会干「开诚布公」这种傻事。需要隐藏的欺骗、伤害和怨恨,实在太多了。
拿我自己来说,我能宽恕每一个我认为伤害过我的人吗?我能为我所造过的所有的孽,原谅我自己吗?有朝一日,但愿我能像澳洲原住民,将整个心灵摊开在桌面上,让我的行为动机暴露在众人眼前,欢迎大家检视。
澳洲原住民不认为,嗓子的主要功能是说话。他们是用心灵意识说话的。如果你用嗓子说话,你就很容易沉溺在琐碎、无聊、不具精神内涵的闲谈中。嗓子是用来唱歌、庆祝、疗伤止痛。
他们告诉我,每个人天生都是多才多艺的,每个人都能唱歌。如果我认为自己不会唱歌,因而不去珍惜这份才华,那也不会削减我内心深处那股引吭高歌的欲望。
在往后的旅程中,他们帮助我培养心灵沟通的能力。我发现,只要心灵或头脑中仍存在着需要隐藏的东西,心灵沟通就无法达成。我必须达到宁静致远的境界。
我必须学会原谅自己,在过往的经历中吸取教训,而非一味谴责自己犯过的错误。他们向我证明,接受自己、忠于自己、爱惜自己是多么的重要,辩别这点,我才能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别人。……
<片段八>
……有趣的是,听到他们的评论和看法,我从没感到自己遭受批评和裁判。他们从不武断地说,我们白人的那一套是错的,而他们这个原住民部落的做法是对的。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就好比一个充满爱心的大人,在观察一个试图把左脚的鞋子穿到右脚上的小孩。把鞋子穿反了,不是照样可以走很长的路吗?说不定弄得满脚脓包和水泡,还可以学点乖呢!但对一个比较年老、比较有智慧的人来说,那似乎是不必要的折磨。
我们也谈到生日蛋糕和覆在糕面上的甜美糖霜。我发现,他们对糖衣这种东西的看法,格外发人深省。它似乎反映出,在白人一百年寿命中,许多时间被浪费在人工的、浅薄的、暂时的、装饰门面的、甜美可喜的事物上。在一生中,我们只花很少很少的时间,探索我们的心灵和永恒的存在。……
<片段九>
…… 这一天,「大宝石猎人」正行走在堤防边沿上,突然,土地坍陷,他整个人坠下悬崖,掉落在二十英尺深的石谷里。当时我们行走的地方,地面全是一大片一大片天然光滑的花岗石、一层层石板和一滩滩碎石。
走了这么些天的路,我的脚底开始生出大片老茧,就像伙伴们那兽蹄似的双脚,然而,行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连脚底这一层已经硬化的皮肤,也不足以让我感到舒适。我边走,边想着我的脚。我回想起老家那一整橱的鞋,里头有远足鞋,也有跑步鞋。就在这当口,我听见「大宝石猎人」坠入深谷的惨叫声。大伙全都冲到崖边,向下望。他全身蜷缩成一团: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滩深红的血。有几个人跑下峡谷,利用接力方式,迅速将他带回崖顶上。即使他会飞,也不可能那么快回到上面来。好几双手撑在他身体下面,看起来就像装配线上的一辆坦克车。
他被平放在崖顶光滑的石板上,整个伤口显露出来。那是非常严重的穿破骨折,位置在膝盖和脚踝之间。骨头穿透他那奶油巧克力色的皮肤,伸出外面约两英寸,活像一支巨大、丑恶的兽牙。有人迅速解下束发带,把它缠绕在伤者的大腿上。「药师」和「女医」分别站在伤者两旁。其他族人开始扎营,准备过夜。
我一步步挤进人堆,站到那具平躺着的身体旁边。「我可以看吗?」我问。「药师」把两只手伸到那条受伤的腿上,相隔一英寸,来来回回缓慢地移动着:最初两手平行,然后,一只手从上往下移动,另一只手从下往上移动。「女医」对我笑了笑,然后回头跟乌达说些话。乌达把她的话传达给我。
他解释说:「这是示范给你看的。我们听说,你的专长是医疗你的族人。」
「唔,我想是吧!」我答道。我从不认为,真正的医疗来自医生和他们那套医术,因为多年前我自己跟小儿麻痹症搏斗时,就已经体会到,真正的医疗只有一种。医生能够清除体内留存的外来杂质、将化学药品注入体内、高速移位的骨头,但这并不意味身体会真正复原。事实上,我敢说,在人类历史上从没有一位医生,不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曾真正治好一个病人。每个人真正的医疗者是活在他自己心里。最好的医生能认出一个人的才华,培育它,而他们自己有幸为社区服务,做自己想做而又做得最好的事。可是,现在不是详细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暂且接受乌达对我的称呼,同意这些原住民的说法,在我的社会,我的确也被当成一位女医师。
他们告诉我,把两只手伸到受伤的腿上,而不接触伤口,然后来来回回移动,这样做,能够帮助那条腿恢复受伤前的状态。这种方法,能够防止伤口在治疗过程中肿胀起来。「药师」正在提醒受伤的骨头,它受伤前是怎么个样子。骨头折断时,脱离原先已经固定了三十年的位置,引起惊骇。「药师」现在所做的,就是消除骨头的惊骇。他在跟骨头「说话」。
接着这出戏中的三位主角——「药师」在脚下,「女医」跪在一旁,病人仰卧在地面上——开始以祷告的方式交谈。「药师」把两只手环绕住病人的脚踝。他显然并没有真的接触或拉扯那只脚。「女医」也把手环绕住病人的膝盖,做着同样的动作。他们的言谈像吟咏,又像唱歌,各有各的调。到了某个阶段,他们同时抬高声调,大呼一声。他们一定使用了某种推拿法,但我没看到他们真的用手拖引移位的骨头。那支凸出体外的骨头,就这样退缩回伤口里。……
<片段十>
…… 第二天早上,「大宝石猎人」站起来了,和我们一块步行上路,脚一点也没跛。他们告诉我,昨晚举行的仪式会纾解骨头承受的压力,并防止伤口肿胀。它确实发挥了效用。往后几天,我仔细观察他的腿,发现涂抹在上面的黑色天然药物变干了,开始剥落。五天后,它全部消失,只在骨头凸出体外的地方留下淡淡的疤痕。这个家伙体重约一百四十五磅。他不靠任何支撑,自己站了起来,并不担心那支折断的骨头又从伤口凸出来——这简直就是奇迹。我知道,这整个部落的人身体都很健康,但他们对紧急事件的处理,似乎也有独到的窍门。
这些具有医疗保健才能的原住民,从未修习过生物化学和病理学,他们拥有的是真理、意志、保持身心健康的决心。
「女医」问我:「你了解“永恒”究竟有多长久吗?」
「我了解。」我说。
「你确定吗?」
「是,我了解。」我重复。
「那我们就可以告诉你别的事情了。所有的人都是“灵”,暂时来访这个世界而已。所有的“灵”都是永恒的存在。和其他人的邂逅,都是经验,而所有经验都是永恒的联系。我们“真人部落”给每一桩经验一个完满的结局,形成一个完整的圆,不像你们“变种人”,留下一堆烦恼。如果你离开时,对某个人心存怨怼,这桩经验就不会有圆满的终结,往后还会在你的生命中重复出现。你会再受苦,一次又一次,直到你觉悟为止。你应该观察你生命中发生的事,从中学习,使自己变得更有智慧。你应该感恩,就像你所说的,祝福它,然后带着一颗宁静的心离开。」……
<片段十一>
…… 长老坐在我正对面,把两只脚安放在臀下,当作坐垫。他倾身向前,凝视着我。圈外有个人递给他一只石杯,里面盛着一种液体。他缀了一口。他把杯子传给右手边的人时,两只眼睛依然注视着我,仿佛看透我的灵魂。他说:
「我们——上苍宠眷的真人部族,正准备离开地球。在所剩无多的日子里,我们决定过着最高层次的精神生活,保持独身,以表现我们在肉体上的自律。我们不再生儿育女。当我们最年轻的族人去世时,人类最纯洁的种族也从地球上消失。」
「我们是永恒的存在。在宇宙许多地方,想追随我们的灵魂,可以披上肉身的躯壳。我们是第一代人类的直系子孙。自太古以来,我们已经通过生存的考验,恪遵祖先传下的道德标准和律法。我们的群体意识,维系住地球的生命。现在我们获准离开地球。世界上的人已经改变;他们摧毁了这块土地的一部分灵魂。我们要到天上和他相会。」
「你被挑选为我们的使者,你的任务是把我们离开的消息带去给你们那些“变种人”。我们把大地母亲遗留给你们。我们期待,你们能切实检讨,看看你们的生活方式对水源、动物、空气和人类自己造成了什么祸害。我们期望,在毁灭地球以前,你们找到解决你们问题的方法。有些“变种人”已经觉悟;他们即将寻回失落的灵魂和真正自我。只要集中心力,你们还来得及扭转地球的毁灭,但我们不能再帮助你们。我们的日子所剩不多了。地球上雨水分布的情况已经改变,天气愈来愈热;我们发现,这些年来,植物和动物的繁衍能力持续降低。我们不能再提供肉体的躯壳,让灵魂栖息,因为在这儿的沙漠,很快就找不到水和食物了。」……
<片段十二>
……我们爬上整个旅程最高的地方,在那上面扎营。空气非常清新。他们告诉我,大海就在不远的地方,虽然这儿望不见。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露脸,大伙儿已经忙碌起来。他们升起一堆火,这在早晨是不常有的。我抬头一望,看见一只老鹰栖息在我身旁一株树上。
我们照例举行晨祷。「皇家黑天鹅」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火堆旁。乌达告诉我,族长准备为我祈福。大伙都围聚上来,伸出胳臂,让我站在圈子中间。每个人都阖上眼睛,仰起脸庞朝向天空。「皇家黑天鹅」开始向天祈祷。乌达替我翻译:
「万物一体、独一无二的神啊,我们今天带着一个变种人站在你面前。我们领着她徒步走过沙漠,发现她身上还有一点慧根。我们开导她、启发她,但要完全改变一个变种人可真不容易啊。」
「你想必已经注意到,她那奇异的苍白皮肤如今变得比较自然、比较褐,而她那头银发也日益稀疏,发根上长出了美丽的黑发丝。可是,我们还是无法改变她那双眼睛奇怪的颜色。」
「我们传授这个变种人许多知识,我们从她那儿也学到一些东西。她告诉我们,变种人的食物中有一种浇在肉片上的浓汁。他们认识真理,但他们喜欢把真理埋藏在权宜、物质主义、不安全感和恐惧的浓汁和调味料里。他们也有一种东西叫糖衣。这玩意显示:变种人把他们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花在肤浅的、虚假的、昙花一现的、滋味甜美的、外表好看的事物上,对充实精神生活、培养永恒的性灵,却不屑一顾。」
「我们挑选这位变种人担任我们的使者。如今,我们把她遣送回她的社会,让她像一只鸟儿,离开巢窝,高飞远扬,像澳洲荒野中的大鸟那样嚣叫,把我们族人要离开地球的消息,遍告世人。」
「我们不评判变种人的所作所为。我们为他们祈祷,宽恕他们,一如我们为自己祈祷,寻求解脱。我们期望,他们会认真检讨他们的行为和价值观念,趁着还来得及,赶快认清一个事实:全世界的生命都是一体的。我们期望,他们会停止破坏地球,停止互相残杀。我们期望,愈来愈多变种人觉悟,加入拯救世界的行列。」
「我们期望,变种人的社会接纳我们的使者,倾听她带来的讯息。」
「祈祷完毕。」
……
(完)
——摘自《旷野的声音》(智库股份有限公司出品)
转自《大方广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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