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缘行”,倒转来讲,这一念无明哪里来的?是生命那个动力,像瀑布流水一样,昼夜在转动。等于我们打开电灯,看起来亮光没有动,实际上里头随时在动,只不过我们看不出电灯里的电是怎么接上来的,这就是无明。我们只看到亮光永远亮着,实际上它每个分子都随时在变化,在异熟,生命是那么细的一个科学。
十二因缘,看你怎么去了解,古来的高僧,他把普通的学问搞好了,再讲佛学就讲通了。现在一般学佛的,普通的书都没有读好;而且这个时代,只把古文搞好了没有用,还要知道现代科学才行,佛学是那么深啊!
第五讲 (七) 禅宗、密宗、性宗
再回到十二因缘,无明缘行,这一念无明,引起生命的动力在动,这里头带着异熟和等流作用,可是这个行动里头是心物一元的。你要晓得物理世界也永远在动,无明里头也是包括心物一元的,行阴是心物两个一起动的喔!等流来的喔!
现在讲人的生命来源,特别抽出来这个十二因缘。无明是代表本体痴的、不明的作用;行阴同第七识意根,有连带关系。佛学中讲的心意识,心代表心物一元的本体,就是阿赖耶识;意就是第七识,是我执、法执的根本;能够思想分别,能够思维的这个识,叫做第六意识,根根是第七识。这是所谓“心意识”。
现在人常常讲禅宗,禅宗古来祖师有个教育方法,我们叫它瞒人的方法,就是唬你一下,说“离心意识,参!”离开心意识,还参个什么啊!那早成佛悟道了,也就不要参了。可是他用瞒人教育法。“离心意识去参!”这句话现在好多人随便讲,他也不懂,如果懂了离心意识,那是已经到了,没有无明了,行阴也停了,那就成佛了。我已经成了佛,还上你禅堂参吗?哼!
禅堂也叫做参堂,进去要研究的,不是说死抱一个东西,死死在那里坐一辈子,那是搞什么啊!造什么业啊!但是造的算是好业,来生做一个学者,天地间就是我一个人的学者而已。
无明缘行,“行缘识”,这个“识”是思维意识,就分阴阳了。因为行的动力连带阳的,就是灵魂一灵不昧,阳的动力能够起各种思维。唯识学是把十二因缘“识”的部分,专门扩充来讲的,透过一切现象来了解本体,所以叫做法相学。
与法相学相对的是般若,譬如《金刚经》是性宗,不讲相,把现象遮住了,推翻了一切现象,直接讲那个无明的本体变成光明自性,那个就是般若,这是性宗,直接的,禅宗走的是性宗路线。
唯识法相走的是科学路线,把现象研究透了,最后还是回到性宗,般若性宗。
禅宗和密宗大手印,都先走性宗的路线,开悟了以后,一悟千悟,再把这些法相学统统明白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就是佛的大彻大悟。如果还有所不知,还有所不明白,连佛经道理也搞不懂,只会守住那个香板当成是佛,或者只守着那个铃子,叮叮当当,拿个咒语就当是佛,那都不是的。那只是给凡夫一个方便之门,找一条路走走,凡夫都喜欢抓一个东西,所以给他一样东西抓着玩玩。
佛在般若经上讲,我四十九年没有说一个字啊,你们不要认为我传了法,没有啊!《法华经》上佛说,佛法只有一乘,说东说西不过是“空拳诳小儿”,那是一个教育法,为了是你们真的明白那个本体的法尔道理。等于小孩哭了,大人握一个拳头,说不要哭不要哭,我这里有糖给你吃。小孩子不哭了,拳头打开并没有糖,嘿!是“空拳诳小儿”。这也叫做“黄叶止儿啼”,小孩哭了没有办法,拿一片黄树叶,说这个多好看啊!这个是黄金啊,你不哭,金子给你;你再哭,不给你。孩子说,我要我要,就不哭了。结果给你的,只是一片黄叶,所谓“黄叶止儿啼”。
第五讲 (八) 破山海明的故事
当年我到四川一个庙子里头,看到一副对联:
山迴迴 水潺潺 片片白云催犊返
风潇潇 雨洒洒 飘飘黄叶止儿啼
对联好,字叶写得好,这是谁写的呢?是破山海明禅师写的,也是他作的对联。所以我看了书法,看了陈抟老祖写的“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看了张三丰写的字,看了破山祖师写的字,我再也不学那些法帖了。那些仙佛的字真是不同!这副对联也好,可惜现在都没有了。
“山迴迴,水潺潺,片片白云催犊返”,就是讲佛法的教育,每个方法都是引导你归家成佛的。小牛在乱跑,把牛拉回来,把这个心念拉回来,回到本体一片光明自性清净。“风潇潇,雨洒洒,飘飘黄叶止儿啼”,那文字境界真好。破山祖师是大彻大悟的。
张献忠杀到了四川,结果破山祖师要来看张献忠,他的弟子忠最护法的就是秦亮玉,是四川著名的女将军,在川东跟张献忠对抗,就是现在重庆这一边。在川东,张献忠杀人太多了,破山明师父讲,不行,我要去看他。秦亮玉说,不行哎,师父,您是出家人,他会杀了你。破山明师父说,即使杀了我,我也要去看他,叫他不要杀人。结果他一个人去了。张献忠一看到,“你来啦!很好!什么事啊,大和尚?”他说:“不要杀人了!”张献忠说:可以!一个条件,你吃肉,我就不杀人。“破山明说,拿肉来!当场吃了,张献忠说,我不杀了。
破山海明禅师,二十三岁时,为了悟道住在黄梅破头山三年,三年当中,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有悟道。最后,他决定以七天为限,克期取证。四五天后,他腿的气脉比较通了,走路好像在云中飘一样,他也不怕,也不理,可是还没有悟道。这下,他发狠心了,到悬崖上立足,说:“悟不悟,性命在今日。”今天再不悟,死了算了!之后,他进入了人境双亡浑然一体的境界,看到眼前的是平坦的大地,根本没有悬崖,他抬脚要经行,就是行香走路,结果一下踏空了,摔到悬崖下面,跌断了脚,变成跛子,毕竟悬崖还是悬崖。
他后来开悟了,在现在的重庆那里建了双桂堂,我去过的。这一副对联是他作的,字也是他写的。看了这副对联……我们喜欢文学的,作不出来;这个字之潇洒!真了不起!这是高僧,不是你们现在什么乱画的书法家。
我现在讲的本题是什么啊?是识。为什么讲到识扯到这里来啊?由“识”讲到唯识法相,讲到性宗、相宗,都是帮忙你觉悟的方便,“空拳诳小儿”罢了。
说到唯识法相,我说这一般讲唯识的,后人这些讲唯识的书,讲得都对;可是他不知道唯识法相是专门指导修证的,叫你清楚认识任何一个相,一个境界。现在大家不从这里研究,反而把唯识法相搞成了哲学思想,那跟修正由什么相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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