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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我们可以了解了什么呢?大家普通譬如说念《金刚经》啊、念什么,“一切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谓一切相都是空。“相”是不是空呢?可以说它不一定是空。这个相是怎么样来的呢?就是心态的转变。所谓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是我们心识的功能里头它本有的有一种作用。这个作用平常不动的时候——动与不动这个名称还是不对的,姑且那么讲——不动的时候像这个水一样,平静的;它这个心态没有变化,没有波浪。它起了波浪以后啊,就是转相了。转出来的东西,“似”好像有心态、有现象;这个现象是靠不住的。

甚至于这样我们更进一步的了解,所以我们打坐、修定、做功夫,各种的定境,如果认识不清楚,你统统被定境骗了。这些定的境界也都是心体的转变的相似的一种相分、心态的一种现象;没有见到体。所以你被境界迷着了,因此就叫做着相。甚至我们现在坐在这里,这个环境、这个一切,这还是心态的一种相分,这个境界就不是实在的,是很多因素(椅子啊、人啊等等)凑合拢来的。都是偶然的暂时的存在,不永恒、无常的,等一下马上变去了。变去了(以后),假使我们回想起来有今天坐在这里这个状况,回想好像是有……[录音中断] “似”,好像是。这是心态的相分。

心态的现象我们还是容易了解。当我们了解这个心态的现象以后,同时我们也了解自己心的作用的功能的见分。我们随便讲唯识学理也可以那么讲,相分就是现象;见分是精神部分。这是在课堂上讲学理的时候可以那么表达。如果讲实际呢?那么相分、见分它两个差不多同时。所以研究佛学同别的不两样,当我们现在提到自己心里的相分,每个人坐在这里都有思想、心里头在思想,就是对这个书的研究,这个思想、心态就起这个观念,就是相分;同时我们检查一下看,我们知道自己在思想,现在我在想这个书,“转似”,“我这个想法”,你马上知道自己在想——那个是它的见分。

好了,现在《成唯识论》本身也告诉我们,“变,谓识体转似二分。”一个是相分、一个是见分。

那么归纳起来,我们所了解的心理作用的心态,相分的心态与见分的理性部分,这个还不是心的本体,所以明心见性之难!这就是心体转变了,发生相似的那个心体功能的作用;还是作用,不是体。

那么这个相分跟见分,“俱依自证起故。”相分跟见分另外有一个功能,我们只好借用“功能”两个字,这一部分的功能叫什么?“自证分”。自证分就是说,刚才我们举一个例子,假使我们坐在这里研究《成唯识论》这个书,诸位一边在听,一边也在思想、研究,心里头一定不断地在想,心里头这个思想是相分出来了;同时我也知道自己在思想,这个见分也知道。相分、见分知道了以后,有一个是“自证分”。同时具备了这三样作用。

什么是自证分?当我们见分、相分这两部分在起作用;或者不起作用、清净的时候,相分不起相、不着相,见分也不起分别;这个时候我自己了解到,这个时候比较清净,这个属于我的心的功能的一部分,自己晓得了,这个属于自证部分。

同时,我们在起用的时候也有这三部分:心里起了心态的作用,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我心里在想什么,相分、见分在;但是,你自己有时候同时可以把心理这两部分的作用把它丢开了,不去想它。这个是所谓“自证分”的功能。

所以现在我们晓得这个文字,“变,谓识体转似二分相见,俱依自证起故。”相分与见分这个心态的功能,它本身非常无根的。勉强讲它一个根,它依于“自证分”起作用。

好,现在跟着下来另起一节:

“依斯二分,施设我法。彼二离此,无所依故。”这又是一行了,又是一个问题。

就是说,我们所谓识,“我”,刚才有位朋友在谈,我们人闭着眼睛也好,总而言之,除了睡眠、昏迷以外,只要脑筋一清醒过来,马上这个“我”就起来作用了。不管你是觉得有我、无我,这个作用就是“我”。这个“我”是相分、见分。

譬如我们睡醒了,刚刚一睡醒,眼睛也没有张开、身体还没有感觉,觉得自己清醒了。这一点清醒了就是心态的相分、见分。晓得清醒了就是“见分”;那么清醒了,自己觉得有个头脑清醒、不是睡眠的境相,这个是“相分”;那么后面那个晓得现在我知道自己清醒,也知道这个境界,这个后面还有个“自证分”。这一部分大家不好好“定相应”的人不大容易了解的。有定力相应,他容易了解。这个道理我们晓得了。

他说现在普通的人所谓觉得有个“我”的存在,“依斯二分,施设我法”,都靠我们自己平常有相分与见分这个作用,“依斯二分”,“斯”就是“这个”;哪个东西呢?就是相分跟见分。“施设我法”,“施设”两个字中文的翻译用的非常高明!就是假相,假设有个我,其实并没有一个我;可是我们一切众生自己会假设,被这个相分的现象(假设——所骗住了,认假为真,认为有个我。

其实,“彼二离此,无所依故。”这个心识的转变,相、见二分的功能,心态、同自己了解知道心态的,除了自证分以外,“无所依故”。它没有一个东西,没有个根的。所以这个我相觉得有我存在是没有根的;只是我们自己被这个心态的现状同见分所骗去了。

这是一个理由,还没有完,跟着又是另外一节。

“或复内识转似外境,我法分别熏习力故,诸识生时,变似我法。”另一个问题是科学问题,这是心理学上最高深的了,很难了解。据我的经验所看到,假使现在我们一般年轻人真的研究现代的心理学,转回来研究唯识倒是比较容易了解;纯粹从佛学入手的很难了解。纯粹从佛学入手的人怎么样容易了解呢?那就是唯识的原文,“定相应故”,有定力的人才容易了解;没有修过定的人无法了解。所以唯识学给一般学者讲起来始终变成哲学了。所谓哲学是普通的思想,那就是在相分、见分上转,那个是哲学(相分见分上转就是哲学)。所以佛法非哲学;它也是哲学,但是毕竟非哲学,它“定相应故”;离相、离见,走入“证自证分”这一部分去。

那么现代的研究心理学的,因为医学资料的发展,心态的资料加上声、光、电、化、电气的发展,那么对于这个心理的形态认识比较容易。所以容易知道、看通了这个现象,追究这个现象后面的功能,就是科学的精神。那么以这个方法来研究唯识,在学理上是容易了解得多。

例如现在我们看他的本文,本文怎么讲?“或复,”“或复”这两个字是“假定的”,怎么样用这个假定呢?就是说拿我们现在科学研究来讲另一种资料、第二种资料,世界上有这种事实、有这种人、有这种知识。所以如果拿我们现在人写这本书的话,说:一,是刚才讲的资料;二,是第二个资料、第二个研究方案。“或复”,他说什么是第二个方案呢?“内识转似外境。”内识的转变,变出来像个外境。你要注意呦!“转似外境”,是真的。

譬如一个在美国的一位老太太,你们都晓得,写《外婆禅》那一本书的这位老太太(金满慈夫人)。那么她半个月、一个月经常有修持的心得报告日记寄回来。这一个月的日记我都没有批,摆在那里。堆积的东西很多,昨天我就打开来看一下。稍稍精神好一点,这些债都要还。打开看到,她因为自己修持的进步,现在人一打坐起来;不要打坐,站在那里,她已经觉得心跟身两个分开了,人都可以出去了。不过她不敢跑出去,她怕一下跑回来找身体找不到了,再去投胎很麻烦。她是这么一个看法。那么开始是头痛得不得了,她当时写信告诉我。因为她是个老太太,也生产过孩子,七十多岁,要到达身体的复原,这个脑子像精神分裂一样,头痛那是免不了的。我早就警告过她,痛苦得很。

那么现在她这个阶段过了,过了以后现在她说感受上(你们注意听这个事情),她感受上这个脑袋中间是空的,一个洞、烟囱一样,人就是自己随时可以跑出来、跑进去了;所以道家一般修定就可以出神了,可以神游物外,可以到外界玩玩。那么要回来看看我也不用买飞机票了,那不是很好玩嘛!

好,你注意,用功到这里这个是什么东西?“内识转似外境”,还是内识所变的。因为这个肉体也是内识所变、这个肉身也是阿赖耶识所变。我们肉身所以有病,就是阿赖耶识业力的关系,这就是业力。所以身体不好、有病,也是“内识转似外境”。其实病也非真非有,所以《维摩经》上讲得很清楚,就是这个道理。譬如我举这一个例子。

那么我看完了这一段,我就把红笔拿起来;因为我看这些人的日记啊,一看到哪里我红笔一钩:哦,这里有个问题。总答复。看完了再一个一个问题批下去。所以红笔拿在手里,这里有个问题就是打一个问号在那;没有问题的就勾过去了,一张一张,经常看的很多这些东西、资料。

再过了几天她的日记上又一段来了,她忽然觉得又进了一步,突然觉得有一个境界,自己本身在放光。就如同你们学灵魂学的人差不多,到了地狱看到很多饿鬼;可是本身有修持的人他可以放光,照见这些鬼魂,都进不来了。那么在这个境界里头,她平常这位老太太很妙,虽然七十多岁,是现代人,她对于宗教原来是信天主教,现在研究佛学。她对于宗教老实讲,文学趣味特别高,无所谓,什么鬼神不大理会。到这个时候她说奇怪呀,真的有这种事啊!觉得非常害怕。这个境界她维持了相当长,几个钟头。在这个里头她忽然警觉到:自己受了欺骗!这一切都是心识的变化。因为我正寄了一本《成唯识论》给她,她更可怜,不像诸位还有人讲;她硬是一个字一个字抠,抠不懂、看不懂;等她写信来问我、我答复给她,差不多有时候一个月、两个月了,她在那里慢慢也摸懂了。

那么这些道理就是说明,她这样一来一警觉到:好!她说这就是唯识上所讲“内识转似外境”。心识自己害怕,一个恐惧的观念一来,配合上一个或者是感冒、或者生理上某一部分的闭塞,就呈现这种阴境界。阴境界看到非常恐怖的境界。所以有许多修道学佛的人所谓走火入魔——也没有火也没有魔,都是“内识转似外境”。内识心识的转变变出来,同外面的境相是完全一模一样。

因此我常告诉大家,精神病的人,你到精神病院去看精神病人;当然普通私立的精神病院看不见,到台大公立的精神病院一看,那真是可怕的很!那一进去真是有一个恐怖啊!什么恐怖?每一个人不是人了,那硬是饿鬼,鬼的样子啊。有些人“嘿!嘿嘿!……”那个眼睛瞪直了,各种怪相都有。不过在里头站一下搞久了以后啊,完了!究竟我是神经还是他是神经?搞不清了!在他看我们都是不正常的,我们看他们是不正常的;谁是谁的正常呢?都是“内识转似外境”。在他那个精神病的人,他所看到的那些境界(他认为)是真的,绝没有假;他(知道)假他不会生这个病了。因为他把这个假的境界认不清楚了,假的境界、这个精神病的状态、这些鬼神的境界是什么呢?——“内识转似外境”。

这些“内识转似外境”其实是一层意义。进一层意义很难了解了,我们只好先说明一句,要怎么样才能够懂得呢?“定相应故”。除了你修定证到的人得到自证分,(否则)你没有办法懂。就算你把唯识学学理讲的通达又通达,你还是没有懂。必须要“定相应”。

什么是“内识转似外境”呢?就是我们现在物质世界,乃至我们坐在这里,前面这个桌子、我们坐的这个凳子,乃至我们的肉体坐在这里,你真实感觉到自己坐在这里——这个是假的。这个东西都是我们无始以来的内识、第八阿赖耶识带业、带质而来的。内识转变了,所以有现在几十年的存在,或者几百年、几千年、几万亿年存在的暂时的偶然的转识外境。物质世界、整个宇宙都是内识所变、唯心所变,还是转变来的。内识转出来,相似的、好像有个外境。

所以我们修定的人,譬如修光明定的人,修久了以后他眼睛里头看这个世界、看大家,都不是人,都是影子,(比)照相上的影子还要假。他看这个柱头、看这个玻璃、看这些地方都是假的,一个影子在飘。虽然这种定力没有证到结果,证到结果他的身体肉体硬可以同这个山河墙壁没有障碍、可以过,就会飘过去。因为这些山河墙壁、实质的物质的世界,都是内识转化;这个转化中间有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就叫做“业力”,所构成的。看起来像有个外境——没有外境,“转似外境”。

那么这些外境是什么来的呢?“我法分别熏习力故。”都由于一切众生在无我之间假执着了一个我。无我是理上、根本上,但是事实上我们一切众生是有个我,这个“我”是相分、见分变出来的,变态。所以拿唯识的道理,以佛法来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正常的人,每一个都是变态心理。所以拿现在的话“变态心理”这个名称,拿唯识的眼光来讲变态心理,一切众生没有证得菩提以前个个都是变态心理,都是不正常人;也可以说每一个众生都在病态心理中,没有一个正常的人。所谓正常的人只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大彻大悟成佛了的,这才算是个人、正常的人。所以佛者就是一个人,是一个正常的人。普通不是正常的人。

所以这些外境转相来的,都由于我法分别,由于“我”(第二层我)以后,由第六意识、由法相分别心、意识分别心,习惯于分别,这个熏习的力量。

“熏习”这两个字,好多人、历代的学者想把这个名称给它换两个字,换不了。因此,所谓到清朝末年、民国初年,梁启超、康有为几位有名的学者演讲佛学的时候,他对于“熏习”两个字是欣赏赞叹不已。他说佛学翻译的这个“熏习”是怎么样想都想不出来,再用两个中文名词换了它这个名词,换不掉。“熏习”就是一切的习气,什么叫习气?是熏习来的。当然你们诸位不会抽烟的不知道,第一次学抽烟的年轻人一抽,烟一吸进来一定呛得要死,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但是慢慢熏习惯了以后啊——其实烟有什么味道?又臭又没有什么意思。他熏习惯了,熏习惯了反是觉得很有味道。那个烟啊熏得那个指头都是黄的,像我抽了几十年烟还没有发现我指头黄过,很奇怪!怎么熏习不上?熏习这个东西,你譬如说,庙子里菩萨前面点香点久了,那个上面就是黑的,给香烟熏习的。

注意“熏习”两个字,熏习这一层是表面的、假的,洗得掉的。可是呢,你没有办法怎么洗呢?“定相应故”,所以修定、修慧是转变熏习力量的方法之一。慢慢地定,定极了以后再来澄清、起慧,才把习气的力量洗得掉。所以我们说修行转变习气这个熏习的力量,谈何容易啊!

尤其熏习的力量最大的一个是什么?“分别”作用。我们看这一句,“我法分别熏习力故。”什么是分别作用?譬如我们这个人,刚才举一个例子,我们人生就在两个境界中,疲劳了睡眠,睡眠就是大昏沉。昏沉是个心态,睡眠并不是一个必要的,这是个心态、不正常的病态。所以修行人到了最后断除了睡眠,昼夜常明,没得睡眠了。睡眠是熏习的、后天的力量、不正常的形态,是昏迷阴境界。但是我们常人、普通人呢,除了睡眠以外,眼睛还没有睁开,思想来了,散乱心(就是分别心)来了,就会想了。这个由我相而起的分别作用是无始以来熏习的惯习的力量,所以也叫做习气。唯识翻译成“熏习力”,普通经典就翻译成两个字——“习气”。习惯的一股力量。也翻译成“业力”,一股力量。这些翻译都是名称的不同,所以佛学的复杂,反正东西是一个,文字有“业力”或者“习气”,也有总称称为“业习”。

譬如我们人身体上、我们这个肉体上有些人一个动作,譬如有些人讲话喜欢摸摸这里,有些人尤其女性站在那里讲话喜欢弄弄头发啦,再不然头发这么一搞;那个头发搞惯了——熏习力。有些女的喜欢咬指甲啦……男人也很多了,各种怪相。他说为什么呢?——习气。这个习气除了后天的教养没有注意,从小养成的习惯以外,有许多是先天带来的。

譬如我过去有个朋友地位很高,官拜上将,当过方面大员、做主席的,我经常笑他:就是个猴子!他当然没有到这里来。他一讲话,尤其他跟老总统讲话、发生大问题的时候、他要考虑一个严重问题的时候,我们一看就晓得他心理有严重问题(南师在比划动作,众笑)。这个人我说是猴子,就是个猴子!就笑。因为我们大家是朋友啊,官做大了很难得有朋友,像我们跟他是朋友,所以朋友嘛我管你什么地位,还照样骂你就骂你、笑你就笑你。我们在旁边一看:哎,猴子相又来了!他就笑了,他说这个东西奇怪!他说我紧张的时候它就来了。

那么像这种动作是什么?无始以来的习气,分别心来的。

所以我们为什么打坐修定杂想妄念空不掉、宁静不下来呢?无始以来熏习的力量。“我法分别熏习力故。”所以把分别不起而变成清净,这是功夫,“定相应故”。

进一步了解,分别本身也空,不需要宁静它的,它本空的,那是“慧相应故”,那是慧力了。慧力中间就有定力,定力中间不一定有慧力。当然要真的般若慧力,普通的聪明不是慧。

再注意原文,“内识转似外境,我法分别熏习力故。诸识生时,变似我法。”“诸识”,注意,第八阿赖耶识、第七末那识、第六意识、前面五个识,一切识生起作用的时候。其实我们这个心意识随时在生起作用;因为随时生起作用,注意这个佛学的道理——在作用里头就是有变。中国《易经》讲变,佛学把这个变的现状叫做无常,没有一个永恒的东西。譬如我们动作摇手,永远这样摇、摆动,它在变。宇宙间的事物无论哪一件事情、哪一样东西,随时随地分秒中间都在变,没有个不变的道理。这是现象界——相。

所以真到了不变,除非证得菩提,如来大定,所谓不动;密宗所谓称“不动明王”,不动地。其实严格要唯识道理讲,所谓到不动的那个境界是不是变呢?也是变。不动不过是个大变。譬如我们地球在转动,随时在变,可是我们人类、地球上的生物不晓得自己在转,因为它转的太大了。而且我们分别熏习惯了,在这个变中不知道在变。地球在转,我们不觉得在转,其实我们还是在转。我们身体上的血液也在转,这个人血液不循环就死亡了。可是我们为什么坐在这里打坐坐着觉得很清净:“我都没有动过。”实际上你里头转得更快啊!为什么你不晓得在动呢?“我法分别熏习力”,这个熏习、分别心的快速的变,我们观念上错误的认识认为是静态。其实所谓静态是个动态的,快速的动态就变成静态了。譬如我们拿一个铅笔,这样我们看到是有动态:这只笔在手里这样转,大家看到在转圈。如果速度转得很快的时候啊,我们只看到一点,它没有动过。所以我们注意了,我们修持的时候,有时候你觉得是定,是不是真的定?这个地方,理都要参透了。

所以,诸识生时变出来相似有个我。刚才我们讲,下午有个朋友来谈人生有个我,我们晓得里头有个我,其实没有这个我。如果拿佛学总答一句话,这个“我”是怎么来的?“诸识生时,变似我法”,变出来好像有个我。

“此我法相虽在内识,而由分别似外境现。”他说,所以我们凡夫觉得有个我,“我”这个现状、这个法——这个法并不就是人的观念——这一件事;“此我法相”,这一个我、这个法,就是凡夫的我法;相,这个现象;“虽在内识”,其实没有我。所以我们眼睛闭起脑子里想到,心里想好像有个我,好像在里面有个识在意识作用;其实“而由分别”,是由意识的状态惯性的、我们要抓一个我;“而由分别似外境现”,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外面是有个我。当我们睡醒了,眼睛没有张开,好像有个我在里头想,这个时候如果人家问你:哎,你醒了没有?你一定答复:我醒了!好像里头有个我。“而由分别”,就是意识分别;“似外境现。”[引磬响。]

刚才讲到“而由分别似外境现”这一句,现在接下去的原文:“诸有情类无始时来,缘此执为实我实法。如患梦者患梦力故,心似种种外境相现,缘此执为实有外境。”这是一节连起来的。

刚才讲过了,我法虽在内识,而由分别心起来,变出来“似外境现”,这是一个原理。现在讲的“诸有情类”一切众生这个“我”是怎么来的呢?他说“无始时来”,“无始”都晓得,不要解释了,这是佛学的一个名词,关于宇宙的缘起,这是哲学上一个大问题。不过我们这里青年同学初学佛的很多,可以再解释一下。

我们哲学上始终在问,这个宇宙是哪一天开始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是西方哲学很有名的问题。这个宇宙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换句话,先有男的还是先有女的?先有人类还是先有上帝?先有上帝的外婆还是先有上帝的外公啊?问题多得很!那么这是问万物的起源。关于问时间的起源,哲学、宗教、科学都在找,找到现在没有下过定论,也没有过答案。那么在中国,西方人看中国没有哲学思想,因为秦汉以来著作里头对于这个问题很少提;但是有。我常说中国的哲学在文学里头。譬如随便举唐人有一首诗:《春江花月夜》,这是一首很有名的诗,非常好的诗。里头就有这么两句名诗,非常有名:“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就是个大问题。

所以中国的哲学都是文学化的,文学里头很多这些哲学的问题。世界上哪一个人是第一个人看到这个月亮的?这个世界第一天的月亮出来是哪一天?

这些问题在佛经里多不多呢?我们现在讲到佛学问题,讲佛学在现在的时代经常要碰到哲学、科学的问题,一个学哲学科学的人第一个就要进来问佛学里头怎么讲法。

佛法、佛学对于这些问题是置答的;所谓“置答”,不答的。这些问题在佛法里头是置答的。所以佛经说法有四不答复,这一类问题不答复。

所以我们看到一本同唯识有关的经典——《楞伽经》,《楞伽经》开头提了一百零八个问题,那古里古怪的,宗教问题也有、哲学问题也有、科学问题也有,说:太阳照到窗子上那个光,光里头有几颗灰尘?狮子身上有几颗灰尘?等于说有多少细胞?换句话说,我们每一个细胞里头有多少分子?你看几千年以来,人类所问的问题是相同的。《楞伽经》的开头所以有一百零八问(一百零八个问题),包括了宗教、哲学、科学,多得很!分别答起来麻烦透了;佛在《楞伽经》中间所以说到唯识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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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2月第一版|无了居士}2014年5月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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