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实我不可得耶?”怎么样说真正那个我是没有的?我们这个“我”都是假象的存在。因此他分析了,“诸所执我略有三种。”人类社会的哲学思想一切的观念所认为这个生命的真我,大概他归纳起来有三种,哪三种呢?
“一者执我体常周遍,量同虚空,随处造业,受苦乐故。”首先一种,就认为我们这个生命的本来、这个体(生命之体),“我”无所不在,到处都有。譬如其他宗教哲学“上帝是无所不在”。乃至佛家也有这样,譬如《楞严经》,如果搞得误解了《楞严经》的道理,也认为《楞严经》讲那个心之体无所不在,这就错了。“执我体常周遍。”周就是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的,遍满的。那么认为我们自己生命的本体量同虚空,虚空有多大,我们的量就有多大。“随处造业”,说哪个地方制造了这个功能、出现了我,因此有我这个生命。因为现在我们造这个业,得到这个身体、肉体这个生命,“受苦乐故”,所以这一生受苦,乃至于享受一切。虽然如此,但是认为我们有一个根本的生命无所不在、处处皆在。这是一种。
另外一种呢,“二者,执我其体虽常,而量不定,随身大小有卷舒故。”认为这个我啊,我们本来生命那个我,它的体永恒存在。譬如学瑜伽师的,你们真正研究瑜伽,不是你玩两个动作就是懂得瑜伽。瑜伽学派的、瑜伽哲学的理论,认为我们这个身体上面的我是假的;那么锻炼身体干什么?(认为)那个真我的东西进入这个身体里出不来了,现在我们把这个身体气脉炼好了,这个东西就跳出来了,跳出三界外,同我原来那个真我、那个“量同虚空”就合一了。很多宗教大部分哲学都如此:等我死了以后归到那个大体一起,跟上帝同在;或者回到我那个本来去了。大概我们一般人学佛修道也是这个观念,说快一点打坐,好像很快就跳出来,跳出来“唔”就到那一边去了。到哪里去了?小心!呵!那就不晓得心光啊……在哪里,搞不清楚了,一般人如此。“执我其体虽常。”
量呢?这个本来的我,他的量(大小)有多大?多高?——不定。那么现在变成我们的生命,“随身大小”。我们身体小,像我的个子跟明光法师俩比比差一大截,所以他现在的“我”比我大,比我那个“我”要大得多、高得多,呵!这个“我”就是这个身体大小,像空气一样,装了多少就是多少了,这个“我”是这样的。那么像瑜伽、很多的宗教最后的哲学都是这样。
在印度当时,所谓胜论、数论,后来等于当时西方科学数理学派、数理哲学的。胜论、数论,所谓佛家称他为外道的,包括无惭学派(没有惭愧的无惭)就主张裸体,所以我们现在全世界到处**哪里跳裸体舞了、哪里有个裸体的天体会了,没有什么稀奇!几千前以前早就有很多人提倡了。人体,父母生下来本来是光的,这个衣服穿上都是自己找了麻烦!找了麻烦看习惯了以后反是使人容易犯罪,因为看了衣服就要想象衣服内在是什么,加了许多幻想;结果统统裸体看惯了,你看那个狗啊、猫啊大家裸体在跑,根本没有什么。这一派所谓叫做“无惭外道”——什么惭愧不惭愧,都是人为加上去的。
所以当时那些胜论学派、数论学派,他们的修持的方法也讲修持,也要跳出三界;根本是裸体,一进去都是天体;大家打坐,男男女女老老幼幼都是裸体,看惯了也没有什么。人嘛,同狗一样、猫一样,看惯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那么,其实你看人类玩的花样几千年以前同几千年以后,没有超过。所以我们了解了古代,现在人有许多人:“唉呀不得了!”现在青年犯罪的,那想不到的都想得到了,而且所有的这些行为、犯罪古人都做过的;好事也是照旧。人嘛,不因为时间、空间的差别,他就是那么大的本事。
这些学派们很多哦!你看现在到印度,你假使到锡兰小岛上看看,也有许多人。那个小岛比较自由了,现在可以修道的人很多,修密宗啊、各种各样,瑜珈、打坐啊、脱光啊,你看各人不管各人。你穿着衣服穿皮袍也没有人管你。所以很多人喜欢跑到那里去打坐。当然你要有饭吃了,第一个要台湾的便当吃,要注意啊!这一种人他就认为这个“我”是跟着现有身体大小而转变。
“三者,执我体常至细如一极微,潜转身中作事业故。”中国有的道家也是这样看法,认为现在这个我变成灵魂,这个灵魂,我们不是看到道家许多观念人物睡着了,古代的画,画一个画,头顶上像一条线一样就出来了,这个灵魂就出去了、做梦,这个很小,认为这个体是很小的,“至细如一极微”,像个微生物一样,结果闭着眼睛在身体内部找不出来自己的灵魂。那么这个灵魂、这个“我”在哪里呢?现在是潜伏在我们身体里头,我们一切所做所为,受这个过去灵魂造的业影响。归纳起来就有所谓“我”这三种。
现在讨论。“初且非理。”第一种,认为“我”——我们的真我遍满虚空,无所不在;现在找它也找不到,无所在。他说这一种哲学的理论不合逻辑。“所以者何?”理由在哪里?
“执我常遍,量同虚空,应不随身受苦乐等。”这个逻辑很简单嘛!假使说我们有个生命的真我“量同虚空”无所不在的话,那我们这个肉体现在很小嘛,给刀、给针刺一下,觉得全体我都在痛;因为我们在虚空、遍虚空,那个地方怎么不痛啊?因为我们的“我”遍虚空嘛,所以这里揪它一下,那个窗子上应该也痛起来呀!而且玻璃不会把我们隔住了,墙壁也隔不住啊!这是不合理的。这是第一。
“又,常遍故,应无动转,如何随身能造诸业?”再说认为这个我遍满于虚空,也无所不在,真常的,它是不生不灭永恒遍在的,应该没有变动,应该也没有转动;怎么样说它跟到我们这个肉体会造业、会做一切的事、受一切的罪;高兴的时候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会哭,这个我怎么会跟到这个肉体来动作呢?他说这是什么理由?
“又”,再说;“所执我,一切有情,为同为异?”那么这个我是量同虚空、无所不在,一切有生命的众生这个“我”是不是同一个我?虚空是我们大家共同一个虚空,那么我们这个我、每个人那个真我都在虚空中,为什么我们两个不打官司,你的“我”跑到“我”里头来了怎么办?我的“我”也撞到你的“我”怎么办啊?所以,“为同为异?”
“若言同者,一作业时,一切应作;一受果时,一切应受;一得解脱时,一切应解脱。便成大过。”假定说——所以学唯识的注意啊!讲一个阿赖耶识,就说一切的众生同一个阿赖耶识——不是!如果认为是同一体(同体,所以你们学佛学同体之悲、无缘之慈,怎么样同体要搞清楚。)认为是这样同一个体,好了!那么我们先不讲外面的人,至少我们现在在楼上所有的人我们生命大家共同一个体,一个人打喷嚏的时候大家不要打喷嚏了,所以如果有流行感冒,我们派一个人作代表,你去感冒去!好了嘛,代表我们大家了嘛,因为同体嘛!“一作业时,一切应作”,一个人受果报的时候,一切也等于受了;一个人得解脱——那么我们修道如果同体的话,哎,你去修,修成功的话我也成佛了,不要劳苦了嘛!没有这个道理。他说这是逻辑观念上错误很大,变成大过。这是讲认为同体的错误。
相反的,“若相异者”,说不是,有一派认为我们这个我,无形无相的、相同,不过你那个我同我那个“我”不同,你那个我已经修了几千年了,我不过只修了五百年——世界上有很多这些观念。或者你那个“我”是菩萨那里来的,我那个“我”是妈祖那里来的,我那个“我”是那些中东那边、上帝那边要来的,各人不同。这就是“异”道理。
如果认为一切“我”是异、各人不同的话,则“诸有情我更相遍故。”你的“我”与我的“我”混乱、互相插进来了。因为我的那个本来的我、那个大我遍虚空嘛,所以会到你那里去了。有时候你身上、家里都有“我”——现在你在我这里听课很危险,你家里有个我,算不定把你冰箱里头的夜点心都把你吃掉了!这个很严重啊!
“体应相杂。”那么那个本体互相杂乱了。怎么叫本体呢?那个同我。这都是思想的问题。所以最后说这个见地的问题,逻辑见地的辨别问题,就是智慧解脱了。
“又,一作业一受果时,与一切我处无别故,应名一切所作所受。”他说再说、假定,一个人造业、做事情,作业就是做事情,一个人受果报,接受了这个成果,那么同一切处的共同的这个我没有什么分别,是同体。那么在观念逻辑上我们也要修正自己讲话了,这叫做“一切所作所受”,不能够说由“我”所作所受。这是讲到逻辑思想观念上也不同。
“若谓作受各有所属,无斯过者,理亦不然。”假定你认为所作(作为、一切行为)、所受的“各有所属”,每个有每个的范围,你有你的范围、我有我的范围;“无斯过者”,他说没有刚才你所讲的那些乱七八糟乱辩,他说那些道理不成立;那么好了,现在我承认你现在讲的道理,道理对了吗?“理亦不然”,你的还是不通。为什么呢?
“业果及身与诸我合,属此非彼,不应理故。”任何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作”就是业,一切行为就是业,所作的这个力量;果,所受的成果,就是果报。业果,所作的业、所得的果报,以及我的身体。其实我们的身体,有个同学问,很妙,听唯识听了那么久,莫明其妙,写一个文字上提出来问:“种子生现行,现行生种子”不通啊!他说想不通。那么现在做了、将来带走,他中间善恶果报道理都没有搞清楚,因缘复杂的道理没有搞清楚,只晓得现在做了就会是未来,那现在造了业了,未来种子还是造业——你还没有资格造业哩!造恶业还没有资格。所以这个中间道理非常大。我们唯识在“因缘”部分很辛苦地讲了几个月,已经说明了,可是还是……这就是北方人讲话,满街贴告示(贴布告),还有不认识字的人呢!你尽管说,说了还是不懂,没有办法。
所以“业果及身”(我们这个身体),就是过去的业因所累积的果报来的,所谓“种子生现行”,才有我们现在的个性,才有我们的做法;每一个个性不同、思想不同,身体的健康状况也不同,乃至人生境界遭遇都不同,就是过去种子所带来的业报不同。因此依你现在不同的个性、生理所作所为所累积起来,变成他生(就是讲来生、他生来世),这个果报遭遇又不同。这个种子现行随时在变。但是它有个规律地在变,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有个规律地在变,并不是天地一样的固定。
所以“业果及身与诸我合,属此非彼”,在于这个,不在于那个,所以你那个逻辑上是不合理的。
“一解脱时一切应解脱,所修证法一切我合故。”所以你所提出来本体是相同,那么我们共同雇佣一个人来修持、修行,一个人修持得了解脱啊,那么大家就好了——这是不合理的。“所修证法一切我合故。”我们普通有一句话,“公修公得,婆修婆得。”所以修道,父子都没有办法相传,兄弟也没有办法帮助,个人修持自己来。不过你讲这个,民间呢,你说这些话好玄哦!世界上有几种人想法也很多,你看我们很多人想法,信佛的人到庙上去:“唉呀,阿弥陀佛啊!我出一点钱、多少功德,你替我爸爸消个灾!”自己也不去修,他爸爸也不去修,好像出了钱,就是说你修好了,他就得解脱了,对不对?古代也很多嘛,你说我们宋朝那个济颠和尚,他得道了,他是代表谁出家的啊?代表秦桧出家的。秦桧想他代表他出家,晓得自己造业多了:你来出家,我来供养你,你替我修!好像自己可以免了罪了。窥基法师好像说是代表唐太宗出家的,说:我也想出家,当了皇帝没有时间。找尉迟公的侄子,那个上将尉迟公跟唐太宗俩很好,他说叫你的侄子出家吧,代表我好了!代表皇帝出家。这个可能吗?他修来也不是你的!可是人类有这样多的思想。所以有时候还是说“好好好!”我们家的孩子多了,像西藏人,送一个出家,替大家消消罪——有这种事吗?没有这种事的啊!各人自己本身造的业。所以修持是自己的。
“中亦非理。” 他说在中间也不合理。“所以者何?我体常住,不应随身而有舒卷。既有舒卷,如橐籥风,应非常住。”他说在中间,这个生命在身心(身、物)两个的中间,他说也不合理的。“所以者何?”什么理由呢?“我体常住”,既然说我的那个生命本体永远存在的话,常在虚空,无所不在,他不应该跟到这个肉身变大变小的。“卷”就是卷起来,“舒”就是展开。他说不应该去卷拢来、也不应该去展开;既然有卷舒,也可以卷得拢来、也可以展得开,就像那个拉风箱;现在人没有看到拉风箱了,大概乡下还看得到吧,那个吹风的手一拉,“踢!踏!踢!踏!”那个空气就流通的,“如橐籥风”,就是风箱那个风一样,像我们鼻子这个风有呼吸、有往来,有往来就不会是常住,不会永远地、永恒地存在。
“又,我随身应可分析,如何可执我体一耶?故彼所言,如童竖戏。”
再说,认为本体这个我普遍存在,认为我们生来肉体以后这个我缩小了,现在装到这个肉体里头。既然在我们肉体里头可以分析得出来,我们割一块肉下来分析分析、找找那个“我”看?假使我们开刀割一块肉下来,那个肉摆在这里,那个上面就没得我了!那个上面用水一泡,它也不晓得痛了,同我不相干了。可是那个里头有没有我?就是普通我们讲,一个蚯蚓、一条蛇把它一刀很快地剁成三截,它三截都在跳,这个蚯蚓的“我”究竟在哪一截上?在哪一头上?当我们割一块肉,马上一割下来,它肉的细胞自己还在跳动,可见我们那个我还在那一块肉上也分到在跳。是我在跳吗?还是肉在跳呢?肉跳是什么东西跳?所以这个里头,你要搞清楚啊!“如何可执我体一耶?”他说你认为一切众生这个“我”是同体、是一个东西,这种理论不成立。他说这样的理论,认为道是如此,“如童竖戏”,等于小孩子在说笑话、小孩子说神话故事,他说没有道理。
这是讲前面第一种,批驳“知我体常周遍,量同虚空”这一段。
后来的,“后(后面两种)亦非理。”“所以者何?”什么道理呢?“我量至小如一极微,如何能令大身遍动?”认为我们有个生命的灵魂,现在变成我的肉体装进来以后,这个灵魂体质很小,当然很小(的话)怎么样能指挥我们这么大一个身体,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发、每一个指甲、每一个地方都能够动?这个如果要雄辩的话,乱辩辩理论,现代人一定可以辩——我们很大的机器只要最小一个电子微波就可以动了,同一个道理一样——他一定会这样辩起来的,呵!
“若谓虽小而速巡身如旋火轮,似遍动者,则所执我非一非常,诸有往来非常一故。”这个拿现在人讲,等于是一样。他说你讲那个最小的东西,这个灵魂、这个我最小,现在在我肉体里头,他说那么小的东西怎么发动那么大的作用?拿现在人辩,假定我们作论辩、随便论辩,当然可以啊!最大的机器人,只要一点微波电一通过来,它就全体动了嘛,对不对?可是要注意了,那个微波电的本身有生灭呢?当我们把这个电源一开、指头一按的时候,这个机器人整个动了;可是一开那一刹那那个电源已经放射完了;连续上来,接下去再动。所以那个生灭连续的那个毕竟不是我。我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先休息一下。)
这个“我”,《成唯识论》“我”与“无我”之间是最重要的。
“又所执我”,一般人所认为是“我”,归纳起来,刚才讲的本体的“我”的问题,拿西方哲学的观念来讲,讨论本体的“大我”问题。现在开始讨论生命的人这个“我”的问题,同宗教哲学所谓讲“神”这个“我”的问题。
那么这个部分,说“又所执我复有三种。”这已经牵涉到佛学佛教本身的范围。哪三种呢?“一者即蕴。”蕴就是五蕴:色、受、想、行、识。我们学佛《心经》经常念:“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叫五蕴,也叫五阴,就是我们生理、心理的归纳。“色”就是我们身体,地水火风这个肉体;“受”,就是有感觉的、有反应的,我们医学所谓讲就是神经反应,反应这个东西都是受阴,生理心理的感受;“想”是思想;“行”就是动能;“识”就是神,精神意识这个东西。他说一种认为“即蕴”这个五蕴本身就是我,我所变出来的。生命在哪里?就在我这个五蕴里头,包括心理、生理两方面,也等于说精神世界、物理世界两个力量、精神物理两个东西组合拢来。
“二者离蕴。”相反的,第二种认为是离蕴,这个五蕴里头非我、是假我。所以我们修行打坐修禅定,是跳出了、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个五行,这个中国道家所讲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就等于佛家讲的五蕴,有相通之处。所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找到那个真的我。所谓“离蕴”,离开这个五蕴,那个才是真我。
这两派的理论属于释迦牟尼佛的弟子们学派,就是佛过世以后所演变出来,这个属于敬量部同经部的主张,有佛的经典遗留下来。这两部的佛的弟子们,这两部里头的学派,一个认为“即蕴”就是我、五蕴就是我;一个认为“离蕴”,所以要修持要离开蕴,就是我。
第三种,也是佛的弟子们,佛过世以后一两百年,所谓“犊子部”,认为“五蕴非即非离”,认为这个我同五蕴的关系,不是一个,我是我;“五蕴”现在这个生命肉体身,这个是这个;但是“非离”,没有分开;“非即”,你说这个肉体就是我吗?这个肉体不一定是我,所以“非即”。“非离”,但是现在离开这个肉体五蕴以外,你还找不出一个我。——这是犊子部的看法。
那么作《成唯识论》的作者世亲菩萨,是离开佛过世以后有七百年,所以对于这一些学派们也有所批驳。他提出批驳的理论:“初即蕴我”。第一点,他们这些学派认为五蕴就是我,“理其不然。”在逻辑道理上辨证没有清楚。
“我应如蕴,非常一故。”,那么假使说这五蕴就是我的话,这个生理、心理两部分就是我的本身的话,好了,那么我们这个“我”啊,就像生理心理一样,你说这个究竟住于哪里呢?譬如生理还分开有头、有肚子,里头还有心肝脾肺肾,究竟哪一部分才是我呢?才可以代表我呢?譬如刚刚一位朋友在讲,我们有一位美国的同学,刚刚有位朋友告诉我,他说老师啊,某人三四十岁死了。我说年纪轻轻怎么死的?他说练功夫练死的。怎么练功夫啊?他说他也学了许多,各种练功夫啊,气功啊、什么功啊拼命练,很用功,练了半天。所以这个朋友就得一个结论,所以做这些有为的功夫啊,没有真正的懂理的人指导,一定会快死的。各种气功,大概什么功、什么功多得很啊,练鹰爪功,什么功都练啊!猴子功啊、鹰爪功啊、内丹、外丹一起来啊,反正有利于我啊!
所以学佛、学道、学宗教的人有一个观念你要搞清楚,都是一个功利主义,都想求有利于我。或者我现在活得好,或者我死后活得好,还不是功利主义?因此他就练练练。有一天练功夫的时候他就一下倒下去了,倒下去就不行了,不行了医生马上来,来了以后心脏还是跳动的,脑波没有了。所以这个朋友刚才跟我讲,他说老师啊,这一种做功夫的——我常常说,任何这种修道,你看我们看了几十年,不是脑充血、就是心脏病,都是死在这两种;再不然精神分裂了、疯了。你看,这就是修这一切有为法的道理。
所以你说究竟脑电波是我还是心脏是我呢?这些都是五蕴问题。那么,刚才这位朋友我说那么怎么办呢?最后送到医院脑电波没有了,心脏还在跳动,身上各种科学医学的仪器都挂到了,要救命了。后来家里父母大家一来一看,已经不行了,脑细胞都死亡了,他说就是把他救活,这个人不是人了,变成一个植物了,那植物了要招呼几十年很难办啊!他活着也没有道理。所以干脆把一些医学器材都拿掉了,一拿开了以后很快就走了嘛!让他自然地就过去了。所以因此我们得一个结论,这些做功夫的人搞得不好都是这个结果。不过年纪大嘛死得快一点,年纪轻的嘛就是死得麻烦一点。所以这个理(修行这个理)是必须要通。
比较好一点的,放空了,这个身体也不管了,完全放空了,真正放下,那还比较维持长一点,因为他无所求嘛!不需要加上的。这些都是加上,功夫啊!功夫啊!这一套法门越加越多,负担不了了嘛。所以也是这个道理。
如果说,这个生理心理里头就是我,“我应如蕴”,如五蕴一样;“非常一故”,不是永恒的。这个身体在变化,由少年变壮年、变老年,这个五蕴都在变去了的。这个“非常”。
“非一”,而且五蕴是归纳法,分析里头的归纳、归纳里头的分析,勉强把生理、心理分成五个部分,那么究竟这个“我”在哪里呢?
“又”,再说,“内诸色定非实我,如外诸色,有质碍故。”我们身体内部的色,生理方面譬如肺啊、肠胃啊、骨骼啊、神经啊这些东西,色法地水火风变的;“又内诸色,定非实我,”当然不是我了,所以现在把心脏拿掉还可以放一个假心脏,把猪心脏装上来我们还活着,难道我还变成猪了?也不会啊!也是人的思想啊!换一个尼龙的心脏我也不会变成尼龙啊!对不对?也是人的思想。所以可见内在、生理内部一切色“定非实我”,这个不是我,只是我借用,现在暂时,等于我们的房子一样,这几十年属于我使用它,有这个权利,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它本身不是我。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身体内部这些心肝脾肺肾这些东西,“如外诸色”,同外界的水泥啊、钢骨啊、铝门窗啊一样的,“有质碍故”,它有物质性的、固体性,变成一个固体的物质它就有障碍。所以我们自己看肚子里头的东西也看不清楚,如果看到了,我们自己会发呕!把这一层一扒开了里头——也很好看啊!美丽的世界:肠子有黑的绿的黄的蓝的,什么都有!有脏的臭虫啊……什么都有!再看里头,就是厨房里那个潲水桶啊,牛肉萝卜青菜啊在里头,那个味道又难闻!如果你检查胃镜,那个一进去、一掏出来,自己都不能闻的!——无我。同一切物质一样,有障碍。
再说,“心心所法亦非实我,不恒相续,待众缘故。”“心”,就是心的体,这个讲我们思想这个心。“心所”,由思想这个心理作用所发生各种的思想情绪变化,譬如喜欢了、高兴了,哈哈大笑;有时候不痛快哭起来;或者听一句话,我们心感觉到不对,马上情绪就不对了,就是心所。心以及心所一切法,它本身也不是实在的我。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思想与情绪、心所的变化“不恒”,它不是固定的。
譬如我们一天当中也有好几次高兴、好几次不痛快,或者发闷、或者觉得轻松,它没有一个思想情绪是永恒不变的,所以“不恒”。“相续”,由每一个思想、每一个情绪连带像水流一样、像电波一样连续起来,一个假象存在的一个我;而且我们的思想同我们的情绪“待众缘故”,它靠各种因缘引起。譬如假使现在我们马上输血给人家,输得太多了就昏了,就疲劳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因为这个外缘把我们引走了嘛,这个物理的、生理的作用引走了。假使我们现在忽然给你增加很好的新血输进来,精神特别好,一夜睡不着,这个也是外缘进来,这个外缘进来不是我。
“余行余色,亦非实我。如虚空等,非觉性故。”除了生理内在的这些东西以外,“余行”,其他的,这个动能、生命的动能。譬如我们睡眠打坐,它这个生命动能还在动,血液还在流行,这个“余行”。“余色”,譬如我们洗澡,人身上一摸就有脏的下来,细胞的新陈代谢;眼睛睡醒了有眼屎,这些是“余色”,排泄出来的。“亦非实我。”这些都不是我。因为这些东西最后还化空了的。“非觉性故。”中间我们生命那个觉性能知一切,那个是不变的,他说都不是这些东西。
“中离蕴我,理亦不然。应如虚空,无作受故。”你说我们这个肉体生命存在中间,要离开我们修行,要跳出这个肉体以外。譬如有些人修行的观念,认为出定了、入定了一定从头顶啊、从这里、从那里好像有个我跳出来,好像青蛙跳出了那个水桶一样,好像得道了——他说不通的,“理亦不然。”他说这个道理不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我”同虚空一样是遍满虚空了,“无作受故”,这个身体平常就没有作用了。他说这都不是道理。
他说,后面讲的:“后俱非我,理亦不然。”就讲,相反地说,认为这个生命的身体、肉体存在、五蕴都不是我,就是四大,那也不合理的,也有偏见了。
“许依蕴立,非即离蕴,应如瓶等非实我故。”我们现在后天这个生命,离开了肉体这个生命、五蕴以外,你找不出一个作用;它的现象、它的作用在哪里表现,你找得出来吗?他说现在我们知道研究“我”这个东西,我这个生命究竟有我、无我,还靠这个脑筋还存在、脑细胞还在,还有思想、还有生命。所以呀,“许依蕴立”,因为五蕴存在,所以建立今天后天这个我在活动。“非即离蕴。”并不是说离开这个生命肉体啊,那这个生命的肉体那就是像什么?像一个空瓶子了,“非实我故”,这个肉体就没有我了。他说那也不通的。
所以举出来社会上、世界上这许多关于求道,“我”,什么是真我?什么是道?什么是佛法?追求这个,求真理,真理只有一个嘛!不管哪一种宗教哲学,世界上真理只有一个;各种的人研究表达说法不同,那么把各种不同方法讨论这个东西的大体都归纳起来,再来批驳。
“又既不可说有为无为,亦应不可说是我非我,故彼所执实我不成。”再有一个理由。所以我们生命的真我,你不能叫它是有为法,有为是有所作用。譬如我们练功夫啊、练气功啊,大家去学各种功夫……(第27集完。江山沉寂录。玉树临风二校完。)
转自《实修驿站》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