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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瑜伽士陈健民生平事迹(续)

 


    总括来说,我的师傅有四种。第一种是外层的师傅,例如我儒家、道教的老师们。第二种是内层的,教导我显教教理的师傅,其中头一位是太虚法师。在其他的一些老师指导下我阅读了四种版本的大藏经,而专注于大乘经论。甚至在我第一次读《金刚经》时,我就明了了经义所诠‘相反两边之矛盾之调和’的道理。

  许多显密两宗的师傅我都是先在梦中或定中见到,这些与我命中注定有师徒之缘的师傅共有卅七位。由于篇幅所限,我就不进一步叙述他们的品格与教示了。

  陈先生边说着就仰视了一会儿,看来若有所思。他接着说:
  我们来说一说第三种师傅,他们是在梦中或定中给予教授的。这类的师傅是属于密层或出世间的上师。例如,玛哈嘎拉曾给我许多教导。
  第四种是法身的上师,亦即无师智。这位上师并非具人格的上师,然而我从之取得了许多教法。

  陈瑜伽士站起身来,走到装满藏书而有玻璃面的壁橱前,拿出一叠书给我们看,共有廿二本,每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中文字。它们就属于藏人所谓的‘心伏藏’,意即新近发现的教法,内容非常广泛,包括了‘手印’、‘符箓’,开启脉、轮的拳法等,也有护身符及保健的修法,后者陈先生说他从未传授给他人。

  陈瑜伽士提到二个以这种方式取得的教法。第一个是阿松妈护法的手印,他曾领此尊的灌顶,但当时并没有传手印,在一般法本中也没有提到,而他却在定中见到。他结这个手印给桑格那卡喜达看,也授权他可以修学。陈瑜伽士开示的另一个是大白伞盖佛母的手印。这是在现代旅行中很有用的。陈先生一向使用这个手印以确保飞行的安全,屡有效验。

(三)密层传记

  现在我们进入第三个部分,这是‘密层传记’,这里最要紧的是鼓舞读者生起真实出离专修之心。我们一定要完全出离,并且修行的意愿要强烈。举例来说,在我教书的那段日子,有好多年我都利用暑假的两个月和寒假的一个月来闭关。每到了开学前,我总是为了教书时之少暇禅修而落泪。但是我自知必须赚钱以奉养年迈的双亲及维持家计,我又能如何?我们应试着去救度多生多世所有的父母,可是由于宿世恶业所感,此时我还不能由家累解脱出来。好几次我想效法西藏的大瑜伽士密勒日巴,完全出离家庭以便专修,但苦无人可以奉养我的父母、妻儿。我又经常想出家,但也都因为世俗的责任而作罢。

  有一次我在‘相中’,吓噜噶之空行母来告诉我:‘去四川。’因此我就去了,以便领到金刚乘的详尽教授。我必须要有经济来源才能成行。恰巧就在我得到空行母咐嘱之后的当日,因为战争的关系,中央政府的一位部长被疏散到那儿去。他答应我补上部内的一个空缺职位。我抵达四川时,那位部长正好出差七天。我身上又没钱,就利用这个机会闭关禅修。在定中,长寿佛化身的五姊妹嘱我去西康。可是没有路费哇!当我的上司回四川后,我就去问他可不可以资助我去西康,他很慷慨地给了我两佰块现大洋。有了这笔钱,我就去了西康,在贡噶雪山领受有名的 贡噶上师的教导。我留在贡噶上师的寺庙里,精进地依上师的教导修行,住了一百天,直到把钱用光了为止。在这段期间,我曾有一次梦到大宝法王噶玛巴吩咐我去觐见他,可是这样一来,就得到德格去。至于经费,我的护法韦驮将军(在西藏被认为是金刚手菩萨,是贤劫千佛中的最后一尊佛),答应给我四万元的费用。

  说到这里,陈上师开心地笑了。他接着说:
  我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钱。在我离开那儿时,我把施主供养的钱和所有的供物清点了一下,总值正好是这个数目。我真该感激地谢谢祂!每当我收到施主的钱,韦驮菩萨就会显现在那些钞票之一的上面。在抵达德格前的某天夜里,在定中,我看到了亲尊(译按:八帮亲尊)仁波切,他是年幼的(译按:十六世)大宝法王的上师,而我也立刻知道他是玛哈嘎拉的化身之一。后来我在德格亲谒 亲尊仁波切时,我告诉他我知道他的本尊,他很讶异地承认他是专修玛哈嘎拉法。他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把定中的事跟他报告,他听了很高兴,说我真的是他的弟子。 亲尊上师指导许多转世仁波切修行,但他却传了我许多那些仁波切们没有学到的不共教法。

  在密层传记的最后,我想要说明,我的西康之行是必要的,以便将三灌密法的秘要学到,而这些秘要当时在汉地尚无完整的教法。领了第三灌之灌顶,才是得加持许可修习双身密法。这些瑜伽修法我曾和我太太以及其他明妃修习过。但为了表示对二位比丘的尊重,我没有深入说明细节。比丘乃属持守独身的僧众,所以他们若是修习三灌时,只可内观,而不能用实体明妃。

  这段期间,我在西藏领受了密宗七个教派许多的灌顶及教授,包括格鲁、宁玛、噶玛噶举(译者补入,英文漏列)、香巴噶举、爵囊巴、竹巴噶举及萨迦。这些法都有法本,但只有受过该法之灌顶的人们才能阅读及学习。当然这些法本是不公开印行的,因为它们只对那些接受过适当教导的人才有意义。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有些我追随过的上师是名闻遐迩的,但大多数我从之受法的上师都是少有人知而住在荒僻的山野,身边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弟子,或者甚至没有弟子。有些不是祖古(亦作图库;转世喇嘛),但经由此生精进的修持,而创立一支法脉的传承。这类的上师所传出的教法却常常是最深奥的。

  在我出离专修一段时间以后(译按:时为1945年),我的上师要我返乡带家人避离第二次世界大战之祸。我依嘱返乡(译按:湖南攸县),把家人安顿在安全的处所,然后就在一个岩穴居住了两年(译按:闭关于献花岩),接着就来到印度。在我返乡之前,碰到了我的老友张澄基,他问我该怎么办?我说:‘去印度。’但他说:‘为什么去那儿?佛法在印度已经衰微了。’我回他说:‘虽然佛法在印度是衰微了,可是圣地都还在呀!’我预言说我们两人都会到印度,那时他不相信我的话,结果后来他还是因为公务的关系到了印度。我有一位有钱的施主黄先生(译按:黄蘅秋老居士)希望去印度朝圣,而邀我同行。我们在1947年一起到了印度(译按:这年陈瑜伽士预知共产党将统治中国大陆,故决定到印度闭关,共计25年,直至1972年才移居美国),黄先生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就回国了。我在黄先生的资助下,独自朝礼了各个圣地,并且在每个圣地至少禅修一个星期,看看什么地方最适合我修行。最后张先生帮我取得印度的居留权,我便来到噶伦堡这个关房。

(四)密密层的传记

  传记的第四个部分称为‘密密层’,是和证悟有关的。在这层可以略为区分成与佛法之三乘相关连的一些部分。

  (1)因位的成就

  在此阶段,小乘所极力强调的出离是最要紧的。我一生中有许多次切实做到了出离。举几个例子:我担任湖南省教育会秘书时,有一份可以有很多学生、赚很多钱的古典中国文学教授的缺可以补上,但我出离了此类升迁及加薪的诱惑。在我修密乘四加行的时候,也曾被邀担任某政府首长的秘书,可是这样我必须镇日守在办公室的电话机旁边,就不能住在寺庙里修行,所以我拒绝了。后来太虚法师要我去他新成立的佛学院教那理的学僧和居士。他是我的师傅,我必须遵命,所以便辞去了湖南的教职,到四川(译按:位于重庆)的汉藏教理院教书,赚取那儿微薄的薪给。过了一段时日,我自忖这种全然奉献的教授生涯该告一段落了,我决定做个求法的弟子以便吸收教益,便出离此职,而到西康去求法。

  除了学法之外,我还有幸能阅读了四种版本的大藏经,同时在金刚乘的哲理和禅方面也有进展。要能舍,才有得。在韦驮菩萨的护持下,我没有挨饿过。

  (2)道位的成就

  我根据修行的次第而订定了以下一系列的比喻。在此位中以大乘教法为主,对‘诸法无常’的体会是最为必要的。当我们已生起完全的出离心,不恋着任何事物,并且了悟到变迁的本质,才能真正了解无常。对于此点的体会是如同金钱一样的珍贵。时间就是我们拥有的财富,这是穷人也不匮乏的财富!我们必须善用时间之财,不使它虚度。

  道位的八个次第(译按:陈上师又称此为‘学佛八次第’)是:
  (1)以无常钱
  (2)买出离土
  (3)筑戒律墙
  (4)下菩提种
  (5)灌大悲水
  (6)施定力肥
  (7)开智慧花
  (8)结佛陀果
  为了完成这些道位,我曾经仿效密勒日巴在三种地方修行:包括在噶伦堡的闭关在内,有十八年。这其间我经历山居、尸林居(坟场)以及两年的岩居。还有一种——船居,是我自己独有而密祖未曾提及的禅修经验:在中国的一条河上,在行船的十天里闭关。

  (3)果位的成就:证量

  我在修净土时,曾多次在定中看到银色的千瓣大莲花在极乐世界等着我。

  在禅的修持方面,我透过禅修而经历许多次的证真(证入空性)。请参阅我的禅作:《禅海塔灯》。

  就密宗的六部而言,我至少取得了下等的成就。依戒律这些是应当保密的。然而在此并无成佛的宣告,而且目前这个世界也还不需要我。关于此点,且以拙诗志之:(译按:下列为陈上师中文原作〈夜渔〉,其内容略异于其英译)

  疏疏柳岸下,渔父疏疏灯;
  夜雨疏疏拂,疏疏鱼上罾。 〈夜渔〉
  我很惭愧未能达到我心目中成为一位理想的佛教徒的四种条件:
  外具头陀风范;
  内具菩萨心肠;
  密具双运空乐;
  密密具禅和解脱。

  我先前已说过,这里并没有一个‘我’受到赞扬。上列四点与此传记里的四节也是相关的:第一点是父母恩,而非由于我自身。第二点是我的诸位上师之恩。第三点是诸护法、施主之恩。第四点是佛的加被之恩。——此中皆无‘我’可言。

  总而言之,以上四节都是我的传记的外层,为新读者所做的一点介绍。真正的内层传记,应当谈及我在修习二乘教法时的一些感应。真正的密层传记应该涉及修习金刚乘三灌的实际经验。真正的密密层传记应述及大手印、大圆满及禅的修习。等我有更多一点的证悟后,我将会为老读者们写一个导言。

  窗外已夜幕低垂,今天的访谈到此结束。我们听到的不只是一篇传记,而是一部心灵史。为了简括,又有多少尚未提及?整个故事是逐渐开展的,是缓缓但确实的建构,由早年得自他的儒家老师们的教导,经过为了求不死或至少长生的修道阶段,到了对太虚法师所授的大乘佛法所发生的兴趣,进而在大敬法师指导下奠定了修行的基础。然后,在密法的种种层次和禅的体验上,晋升到更高超的精神颠峰。尽管如此成就在当代已是凤毛麟角,但陈先生说到这些并没有半点的吹嘘或自负。此刻,他一再微微躬身作礼,拿着一支手电筒,为我们下楼而照亮他从未踏出来过的梯阶,口里一再地说:‘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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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2月第一版|无了居士}2014年5月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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