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讲
我们虽然在讲密宗大手印,但是我们不分宗派,禅、净、密合在一块讲。其实大手印和禅宗是一鼻孔出气,是直指心性,叫人当下成佛,不要大家走冤枉路的圆顿法门。但是讲了几次之后,大家对“色”和“空”还不十分理解。上次有人问我,这“空”是不是离开色之外的空?比如现在有房子,有这么多男女老少相聚一堂,是不是离开房子、离开男女老少,没有相了,才是“空”呢?不是的,他不理解色空之义啊!因此,我们有必要把色和空的义理弄懂,理解大手印宗旨,修行起来才比较顺利,否则不免要走冤枉路。
那么究竟什么是色、什么是空呢?
我曾举过秦跋陀禅师问生公法师的公案,今天不妨拈来再讲一讲。生公法师当时名震全国,享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盛誉。秦跋陀来看生公,问他:“大师,你年纪这么大了还讲经,讲的什么经啊?”生公说:“我讲《般若经》”。我们知道《大般若经》六百卷,是专门讲色与空的,它的缩本是《金刚经》,《金刚经》的缩本是《心经》。《心经》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讲色空之义。
秦跋陀禅师问:“哦!那么请问什么叫色呢?”(色是什么东西?)生公答:“众微聚集叫色”。众微就是《金刚经》里佛问须菩提时所说的“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尘”,这个大世界都是微尘聚集而成的。现在我们看到的房子等也是微尘聚集的。为什么呢?砖瓦、木料、钢筋、水泥都是微尘。砖瓦不就是泥土吗?用泥做成坯子,放到窑里去烧制成。木头呢?是大树。大树是什么地方来的呢?大树是树种子从泥土里面吸取养份,日光照晒,慢慢长大,聚起来的。都是合起来的,众微相聚的。并不是“某某样的东西”本身就有的,本来都没有自体,都是“众微聚集”的。
秦跋陀禅师又问:“那么,什么叫空呢?”生公答:“众微无自性叫空。”即微尘本身是没有的,是别的东西合成的。现在科学家说,一切物质都是由化学元素合成的(比如水就是由氧、氢两种元素合成的),化学元素是由原子组成的,原子是由原子核和电子组成的,原子核和电子是由更微小的基本粒子合成的。基本粒子也不“基本”,它是由更微细的东西合成的,一直分析到“波粒二象性”——既象波,又象粒子;既不是波,又不是粒子。其实佛经里早就说过“邻虚尘”——邻近虚空的微尘。说到这里大家可能这样理解:没有合成东西之前,什么都没有就是空,即“众微聚集是色,众微未聚是空”。其实佛教里讲的“空”并不是这个意思。生公不说“众微聚集是色,众微未聚是空”,他说得很好:“众微无自性是空”。众微也没有本体——无自性。色就是空,空就是色,不是“空无所有”的空。“空无所有”的空就是“断灭空”啊。生公所说的“空”是自性空,就是我们的本性。一切色相都是我们的本性显现的。我们的本性就是佛性,就是一切色相的根本。
为什么叫“佛性”,不叫“法性”,这里边有什么区别呢?
法性是诸法的根本。所有的事事物物,包括我们的思想,都叫法。在佛经里,法所包括的范围很广、很广。所有的东西、事事物物乃至我们的思想都是我们的灵明真性所产生的,都是我们的灵明真性所显现的妙用。我们的灵明真性是诸法的根本,所以叫“法性”。
佛性是成佛的根本。我们把妄想除光、无明断尽,恢复本来面目,我们这个灵明真性的妙用就具足了。三身四智都具足了,那就是成佛了,不是另外有一个佛可成。我们的灵明真性是成佛的根本,所以叫“佛性”。佛性、法性都是指“一真法界”,就是我们的灵明真性。所以这个灵明真性是诸佛之本、万法之源。
“色”就是“空”,一切色都是我们的灵明真心所显现的,一切色相就是我们的灵明真心,灵明真心就是一切色相。而不是离开一切色相来找空,那是空无所有的空,那就不对了。所以,生公说“众微聚集是色,众微无自性是空”而不说“众微未聚是空”。
这时,秦跋陀进一步问他:“众微未聚时如何呢?”因为生公说众微聚集是色,这是色吗?他没说到根本去。其实这色就是我们的自性,因为没有自性是无能显色的。生公说“众微聚集是色”。那么众微未聚呢?还未聚集的时候是什么东西呢?生公罔措——生公到这里就答不出来了。可见,生公对色空之义未能究竟。其实这句话要答他也便当得很,问众微未聚时如何?答他午夜日正红!午夜就是夜里的三更天。三更天的夜里太阳正通红地照着——午夜日正红。还有另一种答法,比如《楞严经》里就有现成的:“性色真空”。性色就是我们真心之色,是妙有真空,这个真空就不是顽空。“性色”,性有色吗?恐怕说错了吧?我们知道显教说:我们这“妙有真心”——佛性,是丝毫的相都没有的——无相。但是,密教讲有微细之相,有精微之色。就象我们说“四空天”(无色界)一点色相都没有也不对,精微之色还是有的。所以,密教和显教讲的稍微有点差别。但这色不是粗的,而是精细、微细、极微细之色。“性色真空”,为什么真空呢?它尽虚空遍法界,到处都是。所以,虚空就是它,它就是虚空,不是两回事。
生公没有真正理解色空义,但他说“众微聚集叫色,众微无自性叫空”,比我们所理解的“离开色相而空”更进一步了。他不说空无所有,他说众微没有自性,就象房子没有自体,本身并没有,是钢筋、水泥、砖瓦和合成功的;沙发椅,本身也没有,是由弹簧、木板、皮革等,配合成功的。任何事物本身都没有本体,所以,无自性叫空,不是无相叫空。有人说空就不应该有相,有相就不是空。那是会错意了,我们说的空,是“妙有真空”。就是说,一切色相都是我们自性所显现,若没有这个性(就是若没有我们这个灵明真心),就不会有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男女老少了;今天之所以有,就是这个灵明真心所显现的。
为什么要讲这个道理啊?目的是让大家明白这个色相本来就是我们的真心。不要离开相去找真心,离相找真心,是找不到的。之所以说佛性妙用无边,是因为它所显的相是千差万别、妙用无边的。认识了这个真理之后,就不取相不着相,任它一切相现前而无碍,就易于见到真心,圆证佛果了。若不知道心在何处,修行就没有着落处。比如你念佛,不知道佛号的落处,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是求心外的佛,就是求离娑婆世界十万亿佛土之外的极乐净土的佛,而不晓得你的心就是佛,佛就是你的心。佛不在别处,就在你心头,不必到别处去求。所以,秦跋陀问生公色空义,生公的答法不对。
秦跋陀禅师又进一步问生公:“除此《般若经》之外,您还讲什么经呢?”生公答:“还讲《涅槃经》。”秦问:“请问涅槃之义是什么呢?”公答:“涅者不生,槃者不灭。”秦问:“不生不灭是涅槃吗?”公答:“是的!”秦曰:“这是佛的果上涅槃。什么地方是因上的涅槃呢?”公答不出来,公问道:“涅槃还有二义吗?”涅槃都是一样的嘛,还有二义吗?秦跋陀见生公不领会意思,就拿起如意问生公道:“你见么?”公答:“见。”秦问:“你见什么?”公答:“我见禅师手上拿着如意”。秦跋陀把如意“啪”地丢到地上,问:“你还见吗?”公答:“见。”秦问:“见什么?”公答:“见禅师手中如意堕地。”秦跋陀哈哈一笑:“观公见解,未出常流,何得名喧宇宙?”意即你的见解不出常流,如普通人一样着在相上,跟着我手中的东西转。(此时元音上师拿起一本书,问:这是什么东西?众答:书、佛经。师笑道:噢!着在上面了,哈哈!)嗯,把这东西掼在地下,还跟着境界转。你不知道色就是空,空就是色。为什么名气还这么大啊?这真冤哉枉也!掉头就走。
生公的弟子很多,他们迷惑了:哎呀,这是什么缘故啊?难道我师父讲错了?于是追上去问秦跋陀:“法师,法师,你怎么解释这色和空啊?”秦跋陀答曰:“你师父讲的也不能说是错的,只是他不会因中的色空义,只会果上的色空义。”弟子问:“如何是因中色空?”秦跋陀禅师说:“一微空故众微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一微空中无众微,众微空中无一微。”一微空,一个微尘根本是空,没有自体,就是无自性。一个微尘空,其它的微尘当然也是空的了。依次类推,众微都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众微都是空的,就是一切微尘都空,那么一个微尘也是空的了。一微空故无众微——连一个微尘都是空的,还有什么众微呢?众微空故无一微——既然众微都空,还能找得到一个微尘吗?他所讲的“众微空,一微空;一微空,众微空”是说一切事物统统不可得。
一切色相都是我们真心的妙用,所以要明白这个色空之义,我们能真正明白了,就在境界上见性,不须离开境界见性。如指树问:这是什么?说是树,着在上面了;说不是树,又违背、离境了。这到底是什么呀?换句话讲:“难瞒和尚”,一句话二面不着而显示这不能瞒的灵知就脱卸掉了。禅宗用的是脱卸法,不被彼色境捆住。他问你,就是看你是着有还是着空。你两面都不着,一句话就脱卸了。但又不能说“我不是空,也不是有”,那还是说道理,还是不行。须说一句字面上不着空有,而暗含空有的妙语,方合道妙。要证到这种境界,须时时刻刻观照,明白一切相都是自性所显现,不着相,也不离相。这即是宗下所谓的“不即不离”,明乎此,方能妙用圆融。世间法也不离事理,所谓事因理成——依空理做成功事;理因事显——事成功了,才把理显出来。无理不能成事,无事不能显理,故谓理事圆融。
理是什么东西呢?举一个例子:科学家设计一个东西,要把它造出来,就要先列出公式,算好数据,这公式、数据就是理。依照公式、数据去施工,就把这个东西做成了。比如我们造房子,造几层,要什么式样,先画出图纸,再算出需要多少钢筋、多少水泥、多少材料等。然后,工人照这个图纸去施工,房子就造成功了。造得好,就证明这个图纸是对的,就是这个理正确;造得不好,就是这个图纸错了,理不正确。所以,事因理成,理因事显。
理事不可分,事就是理,理就是事。我们要明白这个道理,时时在境界上锻炼自己,磨练我们的真心。所以要明白色空之义,千万不要把空解释为空无所有的空。这空是妙有真空,就是我们的妙心、真心。真心在什么地方?就在事相上,不离事相,但是着在事相上也不对,着在事相上就是执着事,那也错了。我们禅宗有两句话,“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大珠和尚讲:青青翠竹若是法身,那么人吃笋子就是吃法身了!竹子是笋子长成的,我们把笋子拿来炒着吃,岂不是把法身吃掉了么?所以说着在法身、着在事相上都不对。离开事相呢?离开事相落空了也错。所以,要不即不离,要透过事相见性,事事不住着。所以《金刚经》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不要着在上面,妙用真心时时现前。生者,就是显现,即你的妙有真心就现前了。所以,我们要时时刻刻无住,要磨练这个无住真心。
我们修法,不管是修净土宗,还是禅宗、密宗都要这样做功夫。比如说我们念佛,要不要修观呢?观是什么?观就是禅观,就是修定啊!你念佛名号,要心念耳闻,静静地倾听念佛声,才能摄心入定,这叫念佛观。念佛不是唱山歌,更不可一边“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边跟别人讲话,那不行!必须修“念佛观”,观就是修禅啊!禅有很多种,有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最上乘禅,还有外道禅。所谓凡夫禅、小乘禅者,就是心有异计。什么叫异计?就是心有差别。误认心和法不是一个路子,空和色不是一个东西,着在相上求色身健康,或是以为心法不是色法,色法不是心法,以偏空之理修禅等等,都是异计。外道禅呢?也是心带异计,它不是落空——偏于断灭,即是着有——着在“阳神、神我”上。以上都不是真正的禅道。我们修禅须先明正因,摆正知见,尔后择一与自己根性相契的正法来修习,才不致步入歧途。
为了使大家更明了起见,再将外道禅、小乘禅、大乘禅等复讲一下。欣慕佛道,厌离娑婆,这叫“欣厌之心”。在净土宗讲来,这是很好的,要一句弥陀,欣厌具足,就是希望到西方极乐世界去,脱离这个娑婆世界。这“欣厌具足”在修禅上说来,凡有欣上厌下之心就是凡夫禅,没有入圣,还是凡夫境界。外道也是欣上厌下,他要成仙,要离开这个凡夫世界。他不明白仙就是凡夫,凡夫就是仙;佛就是凡夫,凡夫就是佛,本自一体,所以欣上厌下,往心外去求,不知道自性是真的,是故名外道。
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就是小乘禅。他已经晓得身心是四大五蕴合成的,身体就是地水火风。心就是思想,思想就是心,心就是受想行识,与这四大组成的色身合起来称为五蕴。四大五蕴合成的东西,小乘禅人晓得是假的,是不真实的。不象我们凡夫,执着这个身体,认身体是我,要保护它,要穿得好、吃得好、住得好,样样都要好,就造业受报。小乘圣人知道四大五蕴是假的,他晓得这个“人我”(就是身体)是空而不实的。但是他偏空了。他偏什么空呢?他说:我出了六道轮回之后,就住在界外净土(就是这欲界、色界、无色界之外的净土),安住这里不动了。执着这地水火风四大种性为我,“法执”未了,还不知道、不理解一切假相都是我们真心所显现的妙用。所以叫做虽悟“我空”,但是“偏真”,偏于这个真实不虚的真心,不晓得“假就是真,真就是假;全假即真,全真即假”。
没有假,哪有真?没有真,哪有假?所以,假就是真,真就是假。你在这里分真分假,还是妄心,有分别啊!如西方极乐世界,大家认为西方极乐世界是真,娑婆世界是假,所以要厌离娑婆,欣往极乐。这是真假之分。
其实西方极乐世界是真,我们娑婆世界也是真,为什么呢?因为西方极乐世界是阿弥陀佛和诸上善人佛性所显现,所以是净土,是清净心所显现;我们这个娑婆世界是众生业障心所显现,所以是五浊恶世。但是业障心——阿赖耶识是什么呢?是我们的佛性、是我们的真心。因为,这第八识——阿赖耶识就是真心,不是真心哪里来阿赖耶识呢?之所以称为阿赖耶识者,就是它由生灭、不生灭混合到一块的缘故,把这生灭部分去掉,那就是清净体了。是故阿赖耶识不离清净体,它虽然是污染体,可也是真心啊!
真心是怎么样子的呢?它是不动的,清净时如此,污染时亦如此。好象我们睡着作梦一样,一下子受惊吓了,一下子欢喜了,一会儿做皇帝,一会做乞丐了,而我们的身体未离开床,还是躺着不动。我们的真心它是不动的,它是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动不静、不垢不净的,它从未动过。一切都是它所显现,离开它什么都没有。所以,你说真,娑婆世界也真;你说假,西方世界也假。
为什么?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啊!不能着相。相是什么?相都是真心的影子,镜中显现的影子,莫将影子当镜子啊!我们只是不要真心中的影子、影象而已,何必认取真呢?所以,说真说假都是我们的妄心分别,它是“非真非假,亦真亦假,即真即假”,你把分别心拿掉就行了。二乘圣人不明白这个真理,认为有真的,他证圣了是真,六道轮回的凡夫都是假。所以,这还不是最上乘禅,这是二乘禅。
悟我法二空所显真理而修者,是大乘禅。我们讲了凡夫禅、外道禅、小乘禅,到大乘禅就已经醒悟了,我也不可得,法也不可得。刚才讲了,小乘圣人罗汉、辟支佛,只悟人我空,法我不空。法我就是人我之外有四大种性为我,人我之外还有法身可修,有佛法可得,有涅槃可证,有生死可了,法还是有。所以,法我不空。那么,进一步到人我也没有,法我也没有,一切一切都是我的妙用真心所显现,而妙有真心就是性空,都不可得。但是,悟到了人我、法我都空的道理,还不究竟,还不是最好。
最好是什么呢?最好就是我们现在所讲的:假如顿悟自性本来清净,别无烦恼,无漏智性,本来具足,此心是佛,谛信无疑,就更进一步了,这是最上乘禅。就是说假如我们领会到:自己的心本来是清净无染的,本来是没有烦恼,无漏智性本来具足(有漏——有思想、有造作的有为法。无漏——就是一切造作都没有,法尔如是,一切烦恼都没有,大智慧本来具足),此心就是佛,和佛没有分别。这才是最好。
既然我们就是佛,和佛无别,为什么我们却不知道呢?既然心本来清净,本来没烦恼,为什么我们现有这么多烦恼,一点也不清净呢?这是什么缘故呢?这就是无明做怪之故啊!由于无明之故,我们妄想分别,迷于外境而不自觉,跟着境界跑,随着妄念流。我们所以造业受报,六道轮回,无有了期,其原因就在于迷而不觉,所以,我不厌其详地来阐明真理使大家开悟。
一切众生都具足这个妙有真心,释迦佛在腊月初八夜睹明星悟道时说:“奇哉,奇哉,大地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为什么不自觉呢?就因为妄念颠倒,执着烦恼而不自知。所以,我们讲经就是指示迷津,说明我们本来具足的妙明真心。佛性不在别处,就在我们面门上放光。怎么放光啊?看见东西的是谁?听见声音的是谁?鼻子闻到香臭的是谁?舌头说话的是谁?知道酸甜苦辣的是谁?接触外境的是谁?走路的是谁?做工作是谁呀?这都是我们自性放光的妙用,要认识它啊!假如我们当下悟道,就是顿悟。我们的心本来就是如此清净,本来一点烦恼也没有,本来具足如来智慧。这个心就是佛啊!不要到外面求佛了。明白了这个道理,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禅。
不明白这个道理,盲修瞎练,走弯路,兜圈子,兜来兜去,出不去。所以,因地要正,要明白这个道理,时时刻刻都要知道,我们自己就是佛,佛不在别处。你们或者要问:我现在就是佛?为什么我不显神通啊?佛有三明六通啊!古德说过:“识冰池而全水,藉阳气以消融”。这是个比喻。冬天寒冷,池塘里的水结成冰了,但这冰就是水啊!识就是认识。识冰池而全水,认识到这个冰冻的池塘全都是水(比喻众生本来是佛)。藉阳气以消融,要假借阳光,把这冰融化了。融化之后,方成灌溉之功。冰是固体,不会流动(比喻众生不具三明六通)。融化之后,能流动了,就可以灌溉田地了(比喻佛具三明六通)。接下来:“悟凡夫而即佛,资法力以薰修”。悟凡夫而即佛,就是我们醒悟了,知道这凡夫心就是佛心。资法力以薰修,资者,资助也,就是假借。用什么东西资助啊?用佛法的力量,要假借佛法的力量来帮助我们修行。因为我们悟虽悟了,只是理悟,只是始觉——才开始觉悟。习气还很重,一下子了不了。所以要借法力帮助我们,时时刻刻薰它,就是假念佛号、结印、持咒、照顾话头起疑情等方法来薰修,把我们这八识田中的妄种子、污秽种子薰成净种子,将习气转化为妙用。
明理之后还须借佛法之力来修啊!不修是落不到实处的、是没用的。绝不是就这么一说一理解可以了。不行啊!或许你现在悟到: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放下,一切不执着。但可能出了这里到街上一逛,马上就没有了。有好几个朋友告诉我:唉!我今天到了火葬场,心都灰了。人一口气不来,烧成灰什么都没有了。还粘什么东西?不粘了,不粘了!这心死了空了。但是没走多远,又什么东西都要了,习气重啊!所以我们只好说顿悟渐修。其实顿悟渐修,讲起来是不通的,还要渐修就是没有顿悟,《般若经》就是这样讲的。但是说得太高了不行,我们没有这个力量。所以《楞严经》就讲两种法:“理属顿悟,乘悟并消;事须渐除,因次第尽。”道理一讲,他马上就醒悟了,悟了之后一切习气都消散了,都不要了,立刻就空净了。这种人的确是有,但只是少数、极少数,是上上根、再来人。不是再来人,不可能做到一悟即彻。然而今朝之顿乃昔日之渐也。是从前、从前、再从前,慢慢、慢慢地修行积累起来的,所以今天“啪”一脱就脱掉了。《楞严经》说“理属顿悟,乘悟并消;事须渐除,因次第尽。”这本是讲两种法门,一是圆顿法,一是渐次法。极少数的上上根、再来人,一闻道理,马上醒悟,一切习气,乘开悟刹那即已消灭,神通妙用即可发现了。大多数中下根人须于悟后,在事上磨练,渐除习气而后始能慢慢发挥作用。现在我们不妨将两种法门合二为一,就是所谓“理属顿悟,事须渐除”,顿渐二门合起来修。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现在是末法时代,众生根钝障重,不能顿悟、顿修、顿证,因此只好将两种法门合为一门,在理悟后保任,勤除习气,而渐渐地发通证果。顿悟渐修合在一起,讲起来是不通的,但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就可借用。这个道理不易讲清楚,我们不妨举释迦佛在世时的故事来说明。释迦佛座下的两个弟子讨论佛讲的一句话,公说公理,婆说婆理,相持不下,就去问佛:佛啊,你看我们两人哪个说的道理符合你老人家的意思?佛说,你们两人的都不符合我的意思,但是你们两人的意思都能用。为什么?符合实际情况嘛!所以,我们现在只好讲顿悟渐修了。
那怎么修呢?净土宗人就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拿这佛号扫尽我们心里的污秽,扫尽我们心里的习气,扫尽我们的烦恼。烦恼刚冒出来,就高声念“阿弥陀佛”,把你的心转空、化空。参禅人呢?时时照顾话头也。烦恼才动,问:“你是谁?”当头就一棒:“这烦恼是谁动的?动烦恼的是谁?”当头一棒打过去,这就是照顾话头。密宗行人烦恼一起,就马上持咒将其转化。虽然方法有不同,但道理是一样。不要说:我净土宗好,你禅宗不对;我禅宗好,你净土宗不对;我密宗好,你们禅宗、净土宗都不对。这是分门别户,说明你还没通达。若通达起妙用了,你就会说:禅也好、净也好、密也好都是手段,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路。我们假佛法的力量,用功修行,扫尽我们的习气,化空我们的烦恼,就“冰消则水流润,方显溉涤之功;妄尽则心虚通,应现通光之用。”心花通明了,就神通显发、妙用无边。这都是修行所证的,你说不修,行吗?不行啊!所以说一定要修。
有人问:开悟之人,寿终之时灵性何去?
这是个大问题啊!悟道之后,到什么地方去呢?很多人这样问。有个香港人写信问我,开悟的人临终时应该预知到啥地方,即预知处所。假若不预知处所,他就是没开悟。这话对吗?不对!为什么不对?真正开悟了,就没有生没有灭,没有来没有去,还有什么处所?我刚才讲了,这妙有真心是微细色,微细色就是虚空,虚空有什么处所?你要有处所,还是有来去,还是有生灭,还是没开悟。写信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要问一期寿终,要死了,到什么地方去啊?这不但是他的问题,也是大家的问题。所以,今天借圭峰禅师的一段话把这个问题再谈一谈。圭峰宗密禅师说:
一切众生,无不具有觉性,灵明空寂,与佛无殊。但以无始劫来,未曾了悟,妄执身为我相,故生爱恶等情。随情造业,随业受报。生老病死,长劫轮回。然身中觉性,来曾生死,如梦被驱役,而身本安闲;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若能悟此性,即是法身,本自无生,何有依托?灵灵不昧,了了常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然多生妄执,习以性成,喜怒哀乐,微细流注。真理虽然顿达,此情难以卒除。须常觉察,损之又损,如风顿止,波浪渐停。岂可一生所修,便同诸佛力用?但可以空寂为自体,勿认色身;以灵知为自心,勿认妄念。妄念若起,都不随之。即临命终时,自然业不能系。虽有中阴,所向自由,天上人间,随意寄托。若爱恶之念已泯,即不受分段之身,自能易短为长,易粗为妙。若微细流注,一切寂灭,唯圆觉大智朗然独存,即随机应现千百亿化身,度有缘众生,名之为佛。
下面把圭峰宗密禅师的这段话解释一下:
“一切众生,无不具有觉性,灵明空寂,与佛无殊。”一切众生,非但我们人类,蚂蚁、蚁虫、苍蝇、狮子、猿猴等等无不具有觉性。你说哪一个众生没有觉性呢?你看这蚊子,你这里有血,它马上飞来叮你。苍蝇呢,你端一块蒸糕,它老远老远也能飞来叮上去。它们是有觉性的。人就更不用讲了。觉性者,知觉性也,你知道肚皮饿吗?你知道今天天气暖吗?这都是知觉性啊!所以,一切众生都具有觉性。“灵明空寂”,即灵而明,光明剔透,了了分明。就是光明,而灵知了了,如如不动。这个“明”有两种解释:“空”,空无所有,一物不立;“寂”,不动不摇,不来不去。“与佛无殊”,与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弥勒佛等等一切佛了无差别,无有二致。
“但以无始劫来,未曾了悟,妄执身为我相,故生爱恶等情。”无始,无有开始,将来也无终,周而复始,总是这样子。“未曾了悟”,从来没有悟过,从来不知道自个儿是个大宝藏。《法华经》比喻:人有一个摩尼宝珠缝在衣里,自己不知道。这个摩尼宝珠能雨众宝,所以你不穷。你一切都具足,要什么,它就有什么。而你却不知道,到外面讨饭去了。象我们现在轮回六道、流浪生死就是讨饭。自己有大宝藏不知道,未曾了悟。“妄执身为我相”,由于妄执,不识真却认假。这个身体本不是我,却当做我了。身体等于是我们住的房子,里面有人。人是什么?人就是我们的灵明真心。不知道这个,就认“房子”为我:这身体是我啊,这身体是我!“故生爱恶等情。”所以就产生爱恶之情。我欢喜这个,讨厌那个,这个人对我友好,那个人对我不友好。分别心很多,都是妄念。喜欢的,就据为己有;讨厌的,就将其打倒,所以就造业受报。
“随情造业,随业受报,生老病死,长久轮回。”生死本来没有的,而是因为我们有爱恶等情之后,随心造业所致。我们想要某个东西,但得不到,是他人的,就抢他或把人家杀掉,这就造杀业了。造业就要受报,就要六道轮回。造善业升天,造恶业下地狱,生老病死长久轮回。唉!本来没有生死,落入生死了。在六道里出没,生生死死,不得解脱。
“然身中觉性,未曾生死,如梦被驱役,而身本安闲;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我们尽管在六道里生生死死地轮回,而我们的觉性未曾生死,它不因为你生而生,也不因为你肉体死亡而灭;你堕地狱它不痛苦,你升天堂它不快乐。它本不生不灭、空灵无住,未曾生死未曾动。就象我们在睡梦中,被恶人追杀,惊恐万状,狂奔不已,可是实际上身体还在床上安然地躺着不动一样。也象水变成冰,而潮湿的性质不变一样。这是比喻我们尽管在六道轮回中但佛性不变。
“若能悟此性,即是法身,本自无生,何有依托?”假如我们能悟到这觉性就是法身,明白我们的觉性就是一切事事物物的根本,它本来没有生过、没有灭过,为什么还要有依托的地方呢?你真正开悟了,就不要有依托,不要有去处。我记得有个温州人讲得很好笑,他自说开悟了,有个人问他:“我们不是修净土法门求生西方极乐净土的人,是修禅宗的,我们圆寂之后到什么地方去呢?”你们看他怎么答,他说:“可以依草附木,在石头上也可以,在大树上也可以,在枯草上也可以,都可以。”哎哟,不好了,成了依草附木的精灵了,这怎么行啊?依草附木是执着有身体的鬼魂。上海复兴公园有棵千年的菩提树,据说是灵得不得了,大家都去拜,其实是一个鬼,是灵鬼附在上面了。死后依草附木就变成鬼了,你们说这悟的是什么道啊?其实与道不相干,都是假的。我们的觉性“本自无生,何有依托?”不要有依托。依草附木者未曾瞥见觉性半丝在。
从前有个废弃多年的破灶,有个神附在灶上,托个梦给人:你们到这灶上祭祭我,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人家都说,这个灶上有神呀,都去祭吧!很多人来祭他,这个神就满足他们的愿望。一传十,十传百,这个破灶就红得不得了了。那地方上有个禅师(慧安国师的弟子),见这个依附破灶的精灵使得大家杀生来供养他,造业了,就去给他说法。拿禅杖咚、咚、咚敲灶台说:我问你,你是砖瓦泥土合成,灵从何来?神从何来?砖瓦泥水没有灵、没有神,有灵识的是你自心,你附着这个砖泥灶上干什么?这个破灶神被禅师一指点就醒悟了:对啊,神不在砖瓦泥土上,神是在我的自心上啊!赶快舍去这个破灶吧!他夜里就来礼谢禅师,然后升天去了。后来大家都称这位禅师为“破灶堕和尚”,反而把他的真名遗忘了。禅还晓得不要执着身体,我们执着在草木上能行吗?所以不要有依托啊!我们本来无生,本来无有依托!
“灵明不昧,了了常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你真正悟道了,就了了常知,灵明不昧,什么地方都是我。什么地方有缘,就在什么地方现身。所以叫做“无住处涅槃。”没有固定方所,什么地方都可以现身,只要有缘即可以现身。真正彻悟了,哪里还会有个固定地方?要有个固定地方就是没有悟。灵明不昧,就是没有一点昏昧之相。了了常知,就是明明白白。这个知是没有间断的,叫常知。不是现在知,等一会又不知了,那是没有用的。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它没有来哪有去呢?有来就有去,有去就有来,都是相对的,相对的都是假的。它是绝对真心,所以没有来去,没有出入。
下面指示我们怎样用功了道,藉以成佛。
“然多生妄执,习以性成,喜怒哀乐,微细流注。”我们现在所说的是最上乘禅:“自心就是佛,佛就是自心。”你能听到这个法,并能深信不疑,就不是一佛二佛三四五佛所种善根了,而是多生历劫以来所种善根。
但是,我们多生历劫以来,妄执习以为常,执着外面的境界认为是真的,执着身体是我,养成习惯了。唉哟,这身体是我,最为珍贵,不能碰我啊!其实是臭粪桶,有什么可珍贵?清朝有个皇帝爱上一个身有香味的妃子,这香妃是新疆人,据说身上有异香。那是什么香味啊?狐骚臭!皇帝老儿却说是香味。可见一切事物美好与否,皆无一定标准,你喜爱的就好,否则就讨厌。或者习以为常了,不好也无不好。如俗语说: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养成习惯,就积重难返了。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听到这,可能有人会这样想:“这身体就是我。而且大家都这样认为,你却说身体不是我,谁相信你?”唉!多生历劫妄执外境,我们习以为常,成为习惯了。于是产生了自己对待境物的种种看法,凡事都以自己的好恶来判断衡量,合我心者执取,否则舍弃,因此,就有“喜怒哀乐,微细流注”。喜、怒、哀、乐、恐、惊、悲,每个人都有。合于我的心境就满面春风,违犯我的心境即龙颜大怒;失掉什么了就怏怏不乐,中意什么了就喜笑颜开。这些都是微细流注。
微细流注,就是极微细的妄念不停地在动。最根本的妄心是意、触、受、想、思五个遍行心所,这遍行五法其实是心里起的或善或恶的一念,它存在于八识当中,并且不断地鼓动八识中的一切善恶种子,它非常非常之微细,所以叫流注生灭。所谓流注,就象无休止的流水一样,而这水流不像大海中的惊涛骇浪,也不像江河的滚滚波涛,而像静静的小溪微微细细地流。其实它流得很快,快到了极点,反而不显其动,平时你看不见,以为它是不动的,这就是微细、极微细的妄念。我们曾讲到粗妄,那是对境生心的妄念。若晓得境就是我们的心,心就是境,那么,我们就不执着。不执着,粗妄念就不起。可这个细妄种子还在。它微细极微细,你看它似不动了,其实还动得很快。怎样才能把微细流注斩断呢?只有深入金刚萨埵定才能见到而消灭它,不是金刚萨埵定不顶用。所以,要深入禅定。念佛人一定要得念佛三昧,不得念佛三昧是不行的。修禅人呢,要起大疑情,大疑起后,妄念不动疑情笼罩全身,时节因缘一到来,“啪”地爆开,才能亲见本性。学密的人也是如此,身口意三密加持,借佛的力量加被我们,推动我们往前进,推到因缘成熟,“啪”!就爆炸了,把这微细流注斩断!这个微细流注微细得很,你们看不见,要做功夫,定下来才能看得见。比如一杯混浊的水,里面的泥沙你看不见,一旦沉淀下来,上面水清净了,才看见下面有这么多泥沙。摇晃、混浊的时候,你看不见它。诸位要先定,才能看见微细流注。
“真理虽然顿达,此情难以卒除。”我们讲心就是佛,佛就是心。这是真理,你们虽然一下子就悟到了:对、对!我们本来是佛,不是佛怎么会说话呢?还能问念佛是谁吗?不是佛怎么会念佛?不是佛怎么会写字?不是佛怎么会走路啊?我们这个身体一口气不来它就不动了,动是佛性的妙用。真理是顿然了悟、理解了,但是“此情难以卒除”。情者,妄情也,爱情也。爱情难以除啊!古德说:“念佛如念情,成道久矣!”假如念佛象念爱情一样,我们早就成道了。
我们凡夫是爱情难舍,爱情包括的范围很广,如男女之爱、母子之爱、夫妻之爱、声色犬马之爱等,还有诸多的爱好,如爱好古玩、集邮、字画、种花养鸟等等。人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女人最难断的是母子之爱,有个孩子,永远记在心里再也忘不了,死了也放不下来:我舍不得离开我的孩子啊!有一位念佛的老太太临终时,我们劝她:“你放下吧,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吧。”她说:“我不去,我舍不得离开我的儿孙啊!”如此愚痴,怎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呢?
凡夫都是“此情难以卒除”啊!卒者,立即也。我们的情很难马上除掉,只好顿悟渐修。顿悟之后再渐修,这是没办法的事,然而适合我们娑婆世界现阶段众生的习性。你们不要唱高调,说自己是顿悟、顿修、顿证,不需要修,无修无得无证。嘴上说说是很容易的,但你是否真能做到呢?吹牛是没用的,要真正做到才行。吹牛皮阎王老子不会放过你,还是要给你下请帖的。真正做到了,阎王老子的请贴才能取消。
“须常觉察,损之又损,如风顿止,波浪渐停。”须要长时间的觉察,这就是做功夫了。如修净土宗的人就是提起一句佛号,起心动念时赶快把这佛号提得高高的、声音大大的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把这妄情化掉。妄情不化掉不行啊!损之又损,就是把妄情一天天地减少,把你的习气、烦恼、执着一天天地减少、减少、再减少。妄情不是一天就能除掉的,“如风顿止,波浪渐停。”风一刮,波浪即起,风停后波浪还是在涌动,慢慢地才能停下来。所以古德说:“风停浪还涌,理现念犹侵。”“理现”,真理出现,就醒悟了,然而“念犹侵”,妄念还是要侵犯的,所以须慢慢地除。
“岂可一生所修,便同诸佛力用?”修一生一世,就想马上有诸佛一样的三明六通,有诸佛一样的力量,这是做不到。我们现在虽然没有发三明六通,但要深信不疑:我们的心就是佛心,舍此之外没有佛心。
说到这里,我想跟大家谈一个重要问题。我尝听人说:前后际断不是开悟,要能所双亡才是开悟。其实他不明白什么叫前后际断,不识本来,还要假装大根基;他没看教里面的书,却信口雌黄。
从前澄观法师给武则天皇帝讲《华严经》时(你们不要以为武则天皇帝坏啊!武则天皇帝是个开悟的皇帝。现在你们读的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就是武则天做的,是赞叹《华严经》的,现在都把它作为一切经上的开经偈了),对她讲:“一念不生,前后际断,照体朗然,即如如佛。”一念不生,就前后际断。前际者,前念;后际者,后念也。前后际“啪”地断了。照体,就是能照一切事物、能起一切妙用之体——本性。朗然——即不着一切相,即如如佛——这就是佛啊!你看说得多清楚。可是有人却不懂,说什么前后际断不是开悟。他不知道前后际断是什么,不知道还假充善知识,岂不害人!自己不知道还迷惑别人,下地狱如箭射在!
我们当下念一断,而了了分明,这是什么?!舍此,再去别求佛性,就没有了。不要以为没有三明六通,没有同诸佛力用,就不是开悟、不是佛,并非这一生修行就能有诸佛一样的大神大用。初悟道只等于刚降生的小毛头(婴儿),小毛头虽然没有大人的力用,不会工作,不会走路,不会吃饭,还要人喂,要人抱,但是你不能说他不是人。初悟道是因地佛,你必须时时刻刻觉察,时时刻刻地保护它。绵密保任,损之又损,把自己的习气、烦恼一天天地减少,那么,你这“小毛头”就长大,成大人了,就力用俱备了。明白本来之后就用功,叫悟后真修。没悟到呢,就是盲修瞎练。比如你念佛不悟本来,就是念心外之佛。我们念佛人要知道念阿弥陀佛是唤醒自己的主人公,叫自己的主人公时时觉醒,不要着在色相里面去,不要为境界所迁流,不要有妄取执着的凡情,这样做你才能成功。这非常重要啊!
“但可以空寂为自体,勿认色身;以灵知为自心,勿认妄念。”我们要晓得,这色身、这肉体、这躯壳不是我们自己。我们真正的本体,是即空而即寂,就是不动不摇、不来不去、不生不灭这样一个东西,而不是这个躯壳。这个躯壳是慢慢变化的,由少而老,由老而死。不要认这肉身,肉身就是色体,这色体不是自己。千万千万不要认这色身为自己,要认空寂为自己。即空而即寂、不来不去、不动不摇的这个佛性就是我们自己啊!“以灵知为自心,勿认妄念”,什么叫妄念?有所住着就叫妄念。起个念头,心定在那里,有所住、有所着,这就是妄念;念起无所住、无所着,才是真心的妙用。这了了灵知才是真心,它不是死的。坐在那里不动,死压念头,一个念头不起,那就变成大石头、大木头了。因此,了了灵知,不着、不取、无爱、无憎,这就是真心的妙用。有所住、有所分别那就是妄情。但是有一点要弄清楚:不是不可以有分别,而是有分别而不住。即这个人好我知道,那个人坏我也清楚,不是好坏不分,成糊涂虫了。糊涂虫就是真心吗?不是的。好坏要知道,但是无憎、无爱、无取、无舍。不是见好人就喜欢,见坏人就厌憎。坏人我们也不舍,为什么?对坏人我们要教导他,要怜悯他,帮助他,使他转过来,这才对。真心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真心、妄心蛮好分别的。我们时时刻刻不要认妄心为自己,要晓得灵知了了而不住相才是真心;才有所住,即成巢臼,就落到相里去了。
“妄念若起,都不随之。即临命终时,自然业不能系。”这讲到临终了,临死怎么样?要临终得受生自在,须在平时做“妄念若起,都不随之”的功夫。如果我们的妄念还没有断除光,一刹那妄念又来了,马上就要觉察,不要跟它跑。假如妄念势强,觉而不能断,就赶快念佛、持咒,或是提起话头,问这妄念从何处来,而将妄念化掉。假如跟妄念跑了老远才知道,那就迟了。这觉的速迟与除的快慢是用功的力量问题。就象蜡烛光和电灯光亮度不同一样。起初能照,照到后面不大看得见,妄念起了很久才晓得,这是蜡烛光。功夫用得纯熟了,念头一起就能照见,如强烈的灯光照在面前,什么坑坑洼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走夜路便不会堕坑落堑了,这就是电灯光。这就到寂而常照、照而常寂的阶段了,不要着意照,而自然照了。这里面的功夫大有深浅之别。
我们做功夫须时时觉察,绵密用功。一天二十四小时,就一两个小时用功,其他二十二小时都不用功,那太疏懒了,功夫就很难做得上去。所以我们要行、住、坐、卧四威仪中,时时用功,时时觉察,功夫用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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